太宗一听,白了她一眼,转身离去,武媚娘本想以过人的胆识博得皇帝的青睐,但她没想到太宗本身就是一个刚qiáng的人,所喜欢的大都是长孙皇后、徐惠这类柔顺的女性,如武媚娘这类的刚性之人,根本难入太宗的眼睛,所以胸怀大志、心术万端的武媚娘反不如一同入宫的徐惠走得顺。
太宗毕竟是太宗,一向爱护臣下,善于用人,他自己纳了妃嫔,也没忘记自己的老部下,这天召来尉迟敬德,问他:“闻卿在家炼丹药,服云母,听道士讲《huáng庭经》,效果如何?对长寿有益吗?”
此时尉迟敬德也有五十多岁了,却显得面目丰腴,双目炯炯有神。听太宗问话,尉迟敬德笑道:“陛下看我的脸色就知道了。”
“嗯,”太宗点点头,“比当年咱风餐露宿,四处征战的时候人显得白皙多了。”
尉迟敬德能安分守己,善自奉养,不惹事生非,这让太宗非常高兴,于是笑眯眯地对尉迟敬德说:
“朕想以一个公主许你为妻,怎么样啊?”
尉迟敬德心里说:娶妻娶公主,无事扰官府,我尉迟敬德现在活得挺滋润,要你一个公主添什么累赘?想到此,尉迟敬德叩头谢道:
“陛下爱臣,臣心里知道。臣妻虽鄙陋,相互共贫贱久矣,臣虽不学,闻古人富不易妻,此非臣所愿也。”
见尉迟敬德不愿娶公主,太宗颇觉意外,但此等事又不便勉qiáng,便打着哈哈说:
“卿学养生,还真学出门道来了,这样吧,朕赐你一班女乐,你领回家去,以自娱。”
“谢主隆恩!”
一天,太宗叫人召来了左卫大将军薛万彻,开门见山对他说:
“万彻啊,朕欲使一个公主与你为妻,你可不要推辞啊?”
薛万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激动得满脸通红,伏地叩头,嗫嚅着说:
“陛下别拿臣开玩笑哦。”
“君无戏言,朕怎么会拿你开玩笑!”太宗哈哈大笑。当年“玄武门之变”后,太宗之所以召用薛万彻,就是看中薛万彻的心肠耿直,迂讷惹愚,这样的人和你在一起,一辈子都不会对你耍心眼。当明白眼前的事是真的后,万彻直抹眼泪,接近五十岁的人了,还能当上驸马,娶个美貌娇嫩的公主。叫谁谁不高兴啊?“万彻,你家里的那个老婆怎么办啊?”太宗问道。
“好办,好办!”万彻急忙应道,“我把她打发回老家就得了。”
“用不着,”太宗大度地说,“把老妻降为偏房就行了。”
“敢问陛下许我以哪位公主啊?”万彻心里惴惴,心说,别会让我娶死杜荷留下的阳城公主吧?
“说了半天,正事忘了。”太宗拍拍脑袋说,“朕许你的是朕的御妹丹阳公主。”
◎二
丹阳公主是高祖第十五女,待字闺中,美貌如花,万彻喜得浑身直痒痒,心说,从此以后我就和皇上平辈分,我是皇上的亲妹夫了。计议已定,择日结婚。结婚那天,王亲国戚、文武百官自是都来祝贺,长安城也为之喧闹了好几天。高官得坐,附马得骑,薛万彻也觉洪福齐天,艳福不浅,高兴地多少天都合不拢嘴。
一连几天酒场不断,这天薛万彻好容易倒出空来,清醒清醒,心说该好好伺候伺候公主了,自从新婚之夜稀里糊涂之后,还没有好好疼疼公主呢。万彻信步来到后堂,公主正在对镜梳妆,万彻放慢脚步走过去,叫一声:“公主。”
公主回头一看是他,闭一下眼,抿一下嘴,拂袖走入室。公主好像有些不高兴,薛万彻拔脚想跟进去,让公主的奶娘给挡住了。
“怎么啦?”薛万彻指着里面焦急地问。
“不怎么。”奶娘摔摔打打地说,“往后吃饭你在前厅吃,公主在后堂吃。另外,公主身体不好,非召不得擅入。”
“到底怎么啦?”薛万彻追着奶娘,摊着手说,“我万彻哪点对不起公主了?”
“走,走。”奶娘也是宫里的人,从小把公主奶大,口气大得很,边把薛万彻往门外推,边说,“皇帝也是,把好好的一个如花的妹妹,嫁给一个半大老头子!”
薛万彻被推到门外,门“哐”地一声关上了。薛万彻在门外愣了半晌,摸摸自己暗起皱纹的脸,心说,我这样年纪的人,忽然被召为驸马,必然是有得又有失啊!
不咸不淡地过了几个月,这天在玄武门,太宗碰见薛万彻,叫住他问道:
“听说公主不与你同席者数月,是怎么一回事啊?”
薛万彻摸了摸自己胡子拉碴的脸,苦笑道:
“我比公主大二十多岁,人长得又老相,不比别的公主的驸马年轻漂亮,公主因此有些不喜。”
“年轻漂亮也不能当饭吃啊!”太宗哈哈笑道,“爱卿不用担心,这事我帮你解决。”
不几天,太宗在后宫大摆筵席,召在京的十多位驸马携同公主前来赴宴。
接到通知,公主驸马们都梳妆打扮一番,新装整齐地赶来了,惟有丹阳公主拖拖拉拉,和驸马薛万彻,一个坐车,一个骑马,最后一个来到宴上。一见面,那些嘴快的公主就打趣道:“丹阳俩口子怎么这么慢啊,按理说新婚夫妻动作理应比我们快啊!”
一些嘴损的就说:
“老夫少妻,事没个准哦!”
丹阳公主听了,脸憋得通红,忙找个偏僻的角落坐下,大家都是成双成对,薛万彻也只得硬着头皮挨着公主坐下。公主们聚在一块话就是多,大家叽叽喳喳,家长里短,说三道四,再看那些年轻的驸马们,一个个风度翩翩,意气风发。看着别的公主们心满意足,得意洋洋地样子,坐在角落里的丹阳公主难过得差点哭出来。
酒宴开始了,太宗频频举杯,公主驸马也都是一家人,大家推杯换盏,无拘无束地喝起来。席间,太宗谈到现在的幸福生活,谈到创立国家的艰难,谈到唐初平边战史,太宗感叹地说:“那真是九死一生啊,你们一些年轻的不知道,万彻可亲身经历过,就说当年窦建德率二十万骑寇范阳,当时敌兵有的已爬上城垛口,眼见城破,万彻率百十余人的敢死队,出地道来到城外,袭击敌人,吓得敌人惊溃而去……”
说到这里,太宗好像才发现驸马薛万彻坐在后排,忙站起身来,叫道:
“丹阳、万彻到这边坐,到朕的跟前来!那旮旯里不是你俩坐的地方。”
薛万彻脸上放光,气宇轩昂地走过来,丹阳公主也陪着夫君坐在太宗身边,太宗继续发着感慨:
“与李祐击薛延陀时,与虏战碛南,万彻率数百骑为先锋,绕击阵后,虏顾见,遂溃,是役斩敌首三千级,获马一万五千匹。万彻,你怎么浑身都是胆哟?”
薛万彻憨厚地笑,拱手道:“人生在世,理应忠君报国,男子汉自当效命于沙场!”
太宗频频点头,亲手端起一杯御酒,赐给薛万彻道:“当今名将,也就是李祐、江夏王道宗和你了,三人之中,数你的官最低,朕将封你为右武卫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