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儿?”李渊一骨噜爬了起来。
一个温软的身体偎过来,娇滴滴地说:“唐公,这可是皇帝的寝帐,你睡了一晚上还不知道。”
“那你俩是谁?”李渊已惊得头皮发炸。
“我俩是宫女啊,伺候唐公可是奴家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居龙chuáng睡宫女,李渊吓得直冒冷汗,摸摸头还在,急忙下chuáng,满处找衣服,一边大叫:“九陇!九陇!”
贴身卫士钱九陇从外殿疾步而入,说:“大人你起来啦。”
“谁把我弄这里来的,谁?裴寂呢?”
“裴宫监正在外面候着。”九陇不慌不忙地说,听话音他并不觉得怎么样。
“快!快叫他。不,快给我找衣服穿。”
等胡乱穿上衣服,赶到殿外,裴寂正消消停停地在暖阁中等他。李渊窜过去,揪住裴寂的领子:
“你我如此jiāo好,为何陷我于不义?”
裴寂抓着李渊的手,低声说:“二郎近日密聚人马,欲举义旗。”
“此事可当面计议,让我酒醉入宫,岂不是惹来杀身之祸?”
“唐公,”裴寂悄声说,“正是裴寂以宫女侍公,才断绝您的后路,若不急急起事,恐此事败露,遇到不测。”
“竖子,何想出如此馊主意?”李渊整整衣服,恨恨地说。
“唐公,别再迟疑了。”裴寂又说:“亲朋、故旧皆愿协力以助。如今事急矣,若守小节,死亡即在旦夕,若举义旗,必得大位。”
“二郎何在?”李渊叫道。
裴寂一招手,李世民从屏风后走出来。李渊看着他直喘粗气,好半天才定下心来,长叹一口气,指着李世民说:
“这些天来,我不是不想起事,只是觉得还没到时候。如今出了这档事,只有扯起大旗,一条路走到底了。如今,破家亡身也由你,为家为国也由你了。速派人招回李建成、元吉,通知你妹夫柴绍,便可定夺。”
见父亲主意已定,李世民异常高兴,跪地磕头:“孩儿谨遵父命!”
“这宫女侍寝的主意到底是谁出的?”定了大计以后,李渊还念念不忘这档子事。
李世民一招手,刘文静也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李渊看着他,鼻子里“哼”了一下,说:“你的馊主意还真不少哩!”
◎不守信用、杀心极重的人
大业十三年(617年)四月。远在河东的李建成、李元吉接到父亲的手谕,即飞马赶往晋阳,同时柴绍也自长安奔来晋阳。这当儿,马邑富豪隋鹰扬府校尉刘武周,杀死马邑太守王仁恭,集兵万余人,自称太守。又领兵攻占汾阳宫,依附突厥,被始毕可汗封为“定杨天子”。其势直bī晋阳,成了李渊一个不大不小的心腹之患。
在议定起兵的秘密军事会议上,刘文静提出起兵前,为防备刘武周来扰,必须北连突厥,曲节附之,换些马匹,以壮声威。众人表示同意,李渊当即修书一封,云:“现欲举义兵,远迎皇上,复与突厥和亲,如同开皇之时。若能允我南下,请约束部从,勿扰百姓。若仅仅和亲,可得到大量珍宝,请可汗定夺。……”书信送到始毕可汗的手里,可汗掂量再三,对部属说:
“杨广是个不守信用、杀心极重的人。如果南去将他迎来,他一旦攒得兵力,必然杀唐公而乘机攻我,以报前仇。唐公深明大义,数次欲与我jiāo好,不若封其为天子,为我所用。我也不避寒暑,以兵马以助之。”
始毕可汗派专使持书信,把这意思传送给李渊。见始毕可汗愿借兵马相助,部将们都很高兴,纷纷说道:“可从始毕之言,一来解其威胁,二来也借得兵马使用。”李渊却迟迟不语,思想斗争很激烈。他沉思良久,方说:“若从突厥之言,向其称臣。兵马未动,先得不臣之罪。师出无名,难以集结各地义兵。万一起兵失败,更无退路,岂不落个国破家亡,骂名千古。”
刘文静在旁劝解道:“今举义兵,缺的是战马。唐公可复信,只要其马,而不要其兵,如此也可保持名节。”
李渊仍觉不妥。李世民和刘文静等人商量了一会,又提出一个办法说:
“若师出有名,不为天下人骂,可先尊今上为太上皇,北取长安,立代王侑为帝,以安隋室。然后传檄郡县,改换赤色隋帜,易以类似突厥的绛白二色,虚应突厥。”
李渊见实在没有别的好主意,只好答应说:
“此乃掩耳盗铃,明眼人一下就看破,然时势所迫,只好如此了。”在修书向突厥要马匹的同时,起事的各项准备工作也在紧张地进行着。全国虽然乱得一团糟,但晋阳却多年无战事,要起兵,必须先把民心搞乱,使老百姓更加心离隋炀帝。暗地里,李渊让刘文静伪造了许多敕书,张贴晋阳各地,言隋炀帝要征发太原、西河、雁门、马邑等四郡二十岁到五十岁的百姓全部当兵,再次进攻高句丽,年底之前,所征兵丁必须赴涿郡集中。隋炀帝穷兵黩武,三征高丽,均大败而归,死者百万,“勿向辽东làng死歌”唱遍天下,谁还愿再去征高丽?一时间,太原各郡的老百姓人心惶惶,痛恨隋炀帝,想起事造反的更多了。当时李渊手中只掌握着七、八万士兵,要起义,这些兵力是远远不够的,起兵前,首要的任务就是募兵。太原副留守王威、高君雅作为隋炀帝的亲信,还拥有相当一部分权力,手中也控制一部分军队。招兵如果不通过他们,势必要出乱子。
这天,李渊在留守府召开军事会议,专门讨论对付刘武周的问题。会上,李渊两手一摊,一脸愁容地对大家说:
“马邑贼帅刘武周杀死王太守,又据汾阳宫,又被突厥封为‘定杨天子’。我们太原兵少,仓促之间不能捕灭。罪当灭族,如何是好?”
前次王仁恭、高君雅对付突厥时,吃了败仗,留守李渊差点被解江都治罪,众人尚心有余悸,见李渊又如此一说,都害怕起来。李渊的眼睛单往王威、高君雅的脸上瞅,王、高二人最怕被派出去打仗,遂满脸恭敬,一起拱手向李渊说:
“唐公英明神武、善于以少胜多,诸事还请唐公多拿主意。”
李渊摇摇头说:“以少胜多,须在特殊条件下方能行得通,岂能屡试不慡?如今朝廷用兵,动止皆禀告节度。如今贼在几百里以内,江都却远在三千里外,且郡县多为他贼据守,道路险阻,急切之间难以回应。如今若以守城之弱兵,去战巨贼,必难保全,说不定连晋阳也一块搭上。我思考了好几个晚上,都没有好办法。进也是死,退也是亡,到底该怎么办?”
听李渊说得有理,王威入了圈套,说:“唐公地兼亲贤,与国共休戚。如果等待上报的结果,势必贻误战机。如今是为国讨贼,乃正事大事,唐公可以自定主张。”
李渊却皱起眉头,看着王、高二人说:“由我专权,这样不大好吧。”
与会的将官纷纷赞同说:“唐公拿主意,目的在于平乱,有什么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