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君仇未报,国耻未雪,兵力不足。若赦免李密罪,使其拒宇文化及,两虎相斗,洛阳可坐收渔人之利。此计大妙!”
当即,以盖琮为通直撤常侍,带了皇帝杨侗的敕书去见李密。李密久攻洛阳不下,今见宇文化及西来,恐受两面夹击,正自烦恼,忽报洛阳有敕诏来,大喜,即上表称臣,且请讨灭宇文化及。皇帝杨侗立即下诏,册封李密为太尉、尚书令、东南道大行台行军元帅、魏国公,并以徐世勣 为右武侯大将军。解除了洛阳的后顾之忧,李密率jīng兵全力对付宇文化及。两军在黎阳仓城对垒,隔着淇水,李密手持马鞭斥责对岸的宇文化及说:
“卿本匈奴皂隶破野头耳,父兄子弟,并受隋恩,富贵累世,举朝莫二。主上失德,不能死谏,反行逆杀,欲行篡夺。不追诸葛瞻之忠诚,乃为霍禹之恶逆,天地所不容,将欲何之!若速来降我,尚可保全后嗣。”
宇文化及被呛了一顿,无言以对,俯视良久,方恼怒地吼道:“与尔论相杀事,何须作书语邪!”李密笑对左右说:
“宇文化及庸愚如此,还想称王称帝,吾当折杖驱之耳!”
李密知道宇文化及军中缺粮,利在急战,乃让徐世勣 在城外挖深沟以固守,并掘地道,四下里出兵奇袭,宇文化及招架不住,几次败下阵来。
七月,宇文化及军粮将尽,乃率军渡永济渠,在童山与李密做最后一搏。两军混战,李密身中流矢,从马上掉下来摔晕,幸秦叔宝单骑冲入敌阵救出李密。几员大将统兵合力奋战,终于击退宇文化及。宇文化及率残兵败走魏县,一蹶不振,其部将陈智略率岭南骁众万余人,樊文超率江淮地区的排予赞手,张章儿率江东骁众数千人,皆投降了李密。
李密挟胜军之势,率军西还,准备入朝。途中闻王世充杀死元文都,掌握了大权。王世充乃李密的老对手,为人残狭扶隘。李密自忖入朝不得,乃引军驻于金镛,伺机与王世充决战。
再说隋炀帝的凶信传到长安,正在大兴殿东侧虔化门视事的李渊当即哭倒在地,老泪横流,抬手对众人说;
“吾为人臣,失道而不能救,怎么不让我伤心痛哭!”
众文武连忙上去劝告,言道路遥远,事发突然,施救哪里来得及。李渊这才爬起来,坐回宝座上,一手加额,一副痛苦状,心里却想:隋炀帝已死,隋朝的国运也算到头了,该踢开傀儡皇帝杨侑,开我李氏帝王基业的时候了。
晚上,李世民急匆匆地来到相国府,对李渊说:
“天已亡隋,世无正主,萧铣在江陵拥兵四十万,也已称帝。时不我待,请父亲大人立即考虑称帝事宜!”
李渊点点头,父子俩关起门来,在密室里密谋一番,确定了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第三天,仿佛心有灵犀似的,裴寂等上千名将佐一齐涌至虔化门,纷纷递表上书,说什么“臣闻天下至公,非一姓之独有。故王运递兴,百王更生,chūn兰秋jú,无绝终古……”有的人磕头出血,言李渊“有非常之功,乃非常之人,正大位,为人神所盼望。”疏表摞得有一尺多高,末尾不外乎这几句话:“天命不常,惟德是与。臣等取录旧典,奉上尊号。愿王上顺天心,下从人愿。”
李渊望着疏表,内心却十分欢喜,表面上却是一副冷淡的样子,对领头的裴寂说:“这事我知道了。”说完这没头没脑的半截话,李渊一甩袖子走了。
裴寂最了解李渊的心,跟踪追击,又来到相国府,进见李渊说:“先前已有guī镜,大王当为天下主。先人有言‘功盖天下者不赏’大王若再疑臣,不称唐帝,我裴寂第一个辞官而去。”李渊抚着裴寂的背,含笑不语,半天才说:“容我再考虑考虑。”
裴寂弄不清李渊下一步还需要什么,又连夜去找李世民,陈述情况时刘文静在场,一言点破——“大王想让你再造造禅位的舆论。”
裴寂拍一下脑袋瓜,回去后指挥手下人三弄两弄,pào制出所谓太原慧化尼、蜀郡卫士嵩等歌谣诗谶来,制成许多小传单,贴得长安大街小巷都是。其中慧化尼诗曰东海十八子,八井唤三军。手持又白雀。头上戴紫云。歌谣为:
丁丑语,甲子深藏入堂里。何意坐堂里,中央有天子。
传播完流言之后,裴寂又领一帮积极分子,闯入大兴殿,径直把禅位的事说给隋恭帝听。隋恭帝知道自己是一块想摘就摘的招牌,无可奈何对裴寂说:
“随便你们怎么办,只希望给我一处房屋,让我安度余生。”“这个自然,”裴寂又催促道,“你赶快主动下个禅位诏书,越早越好,越早对你以后的处境越有利。”“写,写,朕这就写!”
“我已拟了个草稿,你看看。”裴寂从袖中拿出一张huáng帛纸来。纸竟然是皇帝下诏的专用纸。
隋恭帝苦笑一下,瞄了两眼草诏,指着御案上的玺宝说:“你看着盖吧,盖好了连印一块拿走!”
裴寂也不客气,摸过玺宝,饱沾红泥,“叭”一声,端端正正盖了大印。随后连招呼也不打,带着一帮人呼啸而去。
武德殿里,李渊闻听皇帝有诏书,乃有板有眼跪倒接旨,但见上面写道:
天祸隋国,大行太上皇遇盗江都,酷甚望夷,衅深骊北,悯予小子,奄造不愆,哀号永感,心情糜溃。抑维荼毒,仇复靡申,形影相吊,罔知启处。相国唐王,膺期命世,扶危拯溺,自北徂南,东征西怨,致九合于诸侯,决百胜于千里。纠率夷复,大庇氓黎,保朕躬,繄王是赖。德侔造化,功报苍旻、士庶归心历数斯在。屈为人臣,载违天命。在昔虞夏,揖让相推,苟非重华,谁堪命禹。今九服崩离,三灵改卜,大运去矣,请避贤路。予本代王,及予而代,天之所废,岂其如是?庶凭稽古之圣,以诛四凶,幸值维新之恩,预充三恪。雪冤耻于皇祖,守禋祀为孝孙,朝闻夕陨,及泉无恨。今遵故事,逊于旧邸,庶官群辟。改事唐朝,宜依前典,趣上尊号。若释重负,感泰兼怀。假手真人,俾除丑逆。济济多士,明知朕意!
◎拘文牵旨,违天不祥
李渊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一时间痴痴愣愣,如在梦中。旁边的李世民一挥手,大家“呼啦”一声跪倒一大片,充满感情地齐声呼道:
“大王应以天下苍生为念,顺天应人,早即大位!”
李渊愣了一愣,明白过来。他不愧是在官场上历练了几十年的老官员,知道戏尚未演完,还得再走两个过场,于是他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斥责众人道:
“吾立少帝,本为社稷,上报高祖,不失人臣。汝等为何要陷我于不仁不义矣!”
裴寂刚想吱唔两句,李渊喝道:“速把禅位诏书还给少帝!”
裴寂无奈,只得不情愿地接过诏书,倒提着出去了。来到殿外,李世民撵了出来,附耳嘀咕了几句,裴寂点点头,到宫外盘桓了一会,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又回到武德殿,叩头对李渊说:“少帝死活不收,又把我斥骂了一顿,令我等立即奉大王即位。否则定斩不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