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只是提出建议,放多少还得皇上说了算。”
“先放三千吧,”太宗伸出三个指头说,“那些进宫时间长的,年龄大的,老的,丑的,先让她们走。”
太宗捋捋胡子,又歪着头沉想了一会,对长孙氏说道:
“太上皇逊位,再居住太极宫不太合适。房玄龄他们李建议太上皇徙居弘义宫,这也向世人表明太上皇彻底离开了权力中心,这对稳定局势、民族团结大有好处。”长孙氏只顾给太宗捶腿,并不吭声,太宗又说:
“太上皇徙居弘义宫虽然有诸多好处,但感情上来说,太上皇恐怕接受不了,一下子从住惯的地方迁走,对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来说,肯定不合适。迁与不迁,朕一时拿不定主意,爱妃一向虑事全面,你替朕拿一个主意吧。”长孙氏辞道:
“牝jī可晨,唯家之索。妾一介妇人,怎敢与闻政事!”
“你也可以说说你的意见,比如像简放宫女一事。”太宗说。
“简放宫女,一者扬君之德,二属后宫内务,臣妾因而大胆提意见,至于有关国家大局的政事,非臣妾所知。”
太宗知道长孙氏是个识大体顾大局的人,便不再追问她“太上皇徙居”的事。但皇帝的事毕竟多,过一会儿,太宗又忍不住地问:“待你立后那天,朕想一并册立杨氏为贵妃,你意如何?”
长孙氏答道:
“皇上多少年过的都是戎马生活,如今南面称君,更是政务繁忙,日理万机,难得享受儿女情趣。杨氏若真能给皇上带来欢娱,皇上不妨立她为妃。”
“有你这话朕就放心了。”太宗撇撇嘴,又感慨地说,“她毕竟做过元吉的妃子,朕收了她,一定会惹来不少世人的议论。”
作为一个妻子,长孙氏所能做到的,是尽量服从丈夫,她想了一下,开导太宗:
“即使一国之明君,也难以做到完美无瑕。皇上只要把国家治理好了,人民生活幸福安康,就必能赢得历史的尊重!”
听了长孙氏的话,太宗非常高兴,他振作了一下jīng神,让长孙妃拿一本《尚书》来,偃武修文,太宗以要治理好天下的雄心,耐心地一字一句地品起儒家典籍。
第二天早朝时,太宗首先抛出了《放宫女诏》,言“……宫女众多,久离亲族。一时减省,各从罢散,归其戚属,任从婚娶。”一般皇帝登基后,都会发布征美令,在民间大规模地选美,太宗登基后却宣布裁减宫女,大臣们颇觉奇怪,太宗当廷解释道:“妇人幽闭深宫,情实可愍。隋朝末年,求采无已,至于离宫别馆,非幸御之所,多聚宫人,此皆竭人财力,朕所不取,且洒扫之余,更何所用?今将出之,任求伉俪,非独以省费,兼以息人,亦各所遂其情性。”
太宗的一番话冠冕堂皇,大臣们纷纷投以敬佩的目光,表示赞同,有的说“宫女无用者尚多”,有的说“她们虚费衣食,”有的说“非独以省费,兼以息人”。见“释放宫女”一事赢得这么多好的反响,太宗趁热打铁,又抛出第二道旨意:将太上皇徙迁大安宫。大臣们这下都哑口无言了,此等事不便发表意见啊!“裴爱卿?”太宗叫道。
“臣在!”
“太上皇徙居之事,由你前去办理,好好跟太上皇解释解释!”
“臣遵旨!”裴寂硬着头皮答应下来,谁让他和太上皇关系最铁呢。太上皇还真听裴寂的,三劝两劝,太上皇同意搬家,说搬就搬,第二天太极宫里就行动起来了,大包小行地开始徙居。“太上皇小心,小心!”裴寂搀着高祖,迎着灿烂的朝阳,小心地迈过殿坎。
十几辆马车停在殿外,宫人们在偏门穿梭来往,不停地搬抬着东西,一辆装饰豪华的步辇停在殿阶下,正翘首等待太上皇的到来。“这要往哪里搬呀?”连往哪里搬,高祖似乎都没记住。
“到大安宫,到大安宫。”裴寂打着圆场说,“太极宫离水太近,有些cháo湿,对太上皇的身体不好。”
“大安宫在哪里呀?”高祖步履蹒跚地坐上御辇,又问。
“就是弘义宫,太宗皇帝为了显示孝心,特把弘义宫改名为大安宫,以便太上皇安度晚年。”
“这孝心真不小。”高祖嘀咕着,并没有显出特别的伤感。这一个多月来,随着时间的推移,高祖渐渐变得平静了许多,也看透了许多。活着的就活着,死了就死了吧,李世民一手遮天,就随他去吧,人老了,功名利禄也看得很淡了,也不再留恋那俯视天下的宝座了。
深秋的后宫内,到处是秋风扫落叶的凄凉,高祖大权旁落后,后宫也失去了许多欢声笑语的场面,高祖所坐的御辇缓缓前行,但见殿角游廊处,有好多宫女聚在一块,叽叽喳喳地说话,还有的挎着包袱在走,见了高祖的车驾,又都慌忙伏地叩头。“赶庙会似的,这些人都在gān吗?”高祖问旁边的裴寂。
“哦,忘了和太上皇说一声,今天早朝时,皇帝下诏书,言‘……宫女众多,幽闷可愍,宜简出之,各归亲戚,任其适人’这些宫女们大概是准备出宫的。”裴寂答道。“把宫女全都放出去?”高祖有些急眼。
“嘿嘿。”裴寂笑道,“也就捡年老的放出三千人,无碍大局,又赢得好名。”
高祖点点头,又抓住裴寂的手问:“朕的尹德妃、张婕妤不在简放之列吧?”
“不在。”裴寂手指着宫城的最深处,那丛林中显露着殿角的地方说,“她们正在大安宫收拾新家,等着太上皇呢。”
◎大封功臣
新官上任三把火,新君即位,更要政令严明,言出法随,全国各地不断有好消息传来,上表称贺的天天都有。这天上朝,吏部尚书长孙无忌给太宗讲了一件循吏的事——“陛下还记得右卫率府铠曹军唐临吗?”
“嗯……”太宗想了一下说,“记得,记得,他的哥哥唐令则曾是隋太子杨勇左庶子,以媚人取宠,常常自弹琵琶歌妩媚娘,后因杨勇废立被斩。”
“陛下好记性。”长孙无忌说,“这唐临却和他哥哥大不一样,奉命出京,当了秦州万泉县的县丞,为国为民办了不少好事。”
官吏循良,太宗非常高兴,叫长孙无忌:“说来听听。”
长孙无忌饶有兴趣地讲起来;
“那万泉县秋收后久不下雨,麦子种不上,眼看农时已过,老百姓一季的收成就要落空。这时唐临就任县丞,可巧的是到任才几天,接连下了几场喜雨,唐临一天没闲着,又是冒雨到乡下察看耕种,又是检看县里公务。他见狱中关押着十多名犯人,在牢里吃饱了睡,睡饱了吃,蹲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两脚。唐临问了问案情,知道这些犯人在家都是壮劳力,心想,这十几人囚系在狱中,白白吃掉米谷,又荒废了田亩,如今下了几场雨,正该农时,不如放他们回家耕种,限定回来的日期,岂不是一举两得。唐临把这事和犯人一说,犯人们非常高兴,欢呼雀跃地奔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