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的说来,兵源还是不足,臣建议不能按年龄搞一刀切。中男虽未十八岁,但躯gān壮大者,亦可并点。”
太宗认为此主意甚好,当即指示中书舍人署敕。魏征虽为谏议大夫,但与中书舍人连署办公,他挺身而出,不让中书舍人署敕,称此等规定既不合理也不合法。太宗见他当庭顶撞,怒道:“中男壮大者,乃jian民诈妄以避征役,取之何害,而卿固执至此!”
魏征立于庭下,侃侃而言:“夫兵在御之得其道,不在众多,陛下取其壮健,以道御之,足以无敌于天下,何必多取细弱以增虚数乎?且陛下每云:‘吾以诚信御天下,欲使臣民皆无欺诈。’今即位未几,失信于天下数矣!”
太宗听魏征指责他失信于天下,愕然道:“朕何为失信?”
“陛下初即位,下诏云:‘逋负官物,悉今蠲免。’有司以为负秦府国司者,非官物,征督如故。陛下以秦王升为天子,国司之物,非官物而何?又曰:‘关中免二年租调,关外给复一年。’继而有敕云:‘已役已输者,以来年为始。’散还之后,方复更征。百姓固已不能无怪。今既征得物,复点为兵,何谓以来年为始乎?又陛下所与共治天下者在于守宰,居常简阅,咸以委之,至于点兵,独疑其诈,岂所谓以诚信为治乎?”
太宗被魏征呛得一愣一愣的,心里一股火腾腾冒起,但太宗仍竭力压抑住自己,说道:“曩者朕以卿固执,疑卿不达政事,今卿论国家大体,诚尽其jīng要。夫号令不信,则民不知所从,天下何由得治乎!朕过深矣!”
“那中男不点了?”封德彝听了他们的一番高论,疑疑惑惑地问。
太宗瞪了封德彝一眼,对群臣说:“为表彰魏征忠直善谏,赐金瓮一个。”
且说殿中侍御史崔仁师到青州按察谋反者。大堂之上,面对跪在地上黑压压的谋反者,崔仁师并没有大动刑罚,除了十几个首要叛乱分子继续关押,其余支党悉脱去枷械。
不仅如此,崔仁师还让这些人洗了澡,换上gān净衣服,杀猪宰羊,摆了上百桌酒席让他们吃。如此对待谋反分子,世所罕见,青州人奔走相告,衙门前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三下五除二,两天的功夫,崔仁师就把案子办完了,回到京师,汇报后,依例派敕使前去复察。大理少卿孙伏伽怕崔仁师在这案子上犯了错误,忧心忡忡地说:
“足下平反者多,人情谁不贪生,恐见徒侣得免,未肯甘心,深为足下忧之。”
崔仁师弹了弹官帽,笑着说:
“凡治狱以平恕为本,岂可自规免罪,知其冤而不为之伸邪!万一闇短,误有所纵,以一身易十囚之死,亦所愿也。”孙伏伽听了,自觉比不过崔仁师,惭愧地退了下去。那敕使赶到青州后,又把那些谋反者提到衙门,重新审讯。诸囚感崔仁师之恩,什么话都不说,只是对敕使说:“崔公平恕,事无枉滥,请速就死。”
敕使见无一人有异辞,心知崔御史的平恕起了效果,遂上报朝廷,将诸囚全部放了。青州大地也自然而然安静下来,多少年没有一个谋反的。
太宗闻知崔仁师之举后,也大加赞赏。一次太宗问侍臣:“吾闻西域贾胡得美珠,剖身以藏之,有乎?”
侍臣答道:“有之。”
太宗叹道:
“人皆知彼之爱珠而不爱其身也;吏受贿抵法,与帝王徇奢欲而亡国者,何以异于彼胡之可笑邪!”
魏征在旁边接口道:“昔鲁哀公谓孔子曰:‘人有好忘者,徙宅而忘其妻。’孔子曰:‘又有甚者,桀、纣乃忘其身。’亦犹是也。”
太宗点点头,对群臣说:“朕与公辈宜戮力相辅,庶免为人所笑也!”
虽说“既与人结盟,不便动武”,但太宗无时无刻都想着灭掉突厥。除了发展生产,增加军事储备,积极开展军事训练外,太宗也着手布置一些分化突厥的外围工作,其中之一就是斩除突厥的帮凶梁师都。
梁师都是夏州朔方(今陕西靖边白城子)人,世为本郡豪族,后仕隋,为鹰扬郎将。大业十三年(617年),梁师都聚众起兵反隋,杀了郡丞唐世宗,自称大丞相。后又联兵突厥,攻占弘化、延安等郡,自即帝位,立国号梁,建元永隆。又接受了突厥赠给的láng头纛,受始毕可汗封为大度毗伽可汗、解事天子。曾引突厥兵居河南地,攻破盐川郡。武德二年(619年),梁师都被唐延州总管段德操击败了一次,不久,刘武周兵败,梁师都手下大将张举等降唐。梁师都见势不妙,急忙派遣尚书陆季览去游说处罗可汗,言道:“近日中原丧乱,分为数国,势贫力弱,所以北附突厥。今武周既灭,唐国益大,梁师都甘从破亡,恐亦次及可汗。愿可汗行北魏孝文帝故事,遣兵南下,梁师都愿为向导。”处罗可汗被说动了心,准备发兵南侵,但事有不巧,处罗可汗意外猝死,进兵之事,只好搁浅。
段德操又奉诏进攻梁师都,梁延都转而向颉利可汗求援,后长期依附颉利,为其出谋划策。颉利、突利率十余万骑兵突至渭水桥,就是梁师都的主意。
◎五
贞观年初,铁勒部的回纥、薜廷陀等相继起来反对突厥的统治。颉利可汗派突利前去讨伐这些叛离的部落。由于颉利连年用兵,重敛各部,加之昵近西域胡人,由是下不堪命,兵无战心,突利的讨伐未能获胜。颉利大怒,不给突利一点面子,把他囚系起来加以鞭挞。突利怨恨之极,于是背弃颉利,遣使奉表降唐。颉利得知突利背弃自己后,即刻出兵攻打,两军大战,都以与唐王朝有盟的名义遣使入朝乞兵。支援谁不支援谁,太宗一时还不想下定论,因为目前双方的较量还未水落石出。太宗最想灭的还是颉利,于是遣柴绍、薛万钧攻打依附于突厥的梁师都。
在发动军事进攻的同时,太宗命夏州长史刘旼、司马刘兰成经略夏州,采用反间计,派遣间谍潜入朔方,行贿梁师都的手下,离间其君臣关系。乘着夜色,夏州又出轻骑践踏庄稼,致使梁师都缺粮,城中人心慌慌。
秋风乍起,柴绍率军长驱直入,距朔方三十里路的时候,但见前方尘头涌起,皂雕旗忽隐忽现,马蹄声敲击着大地轰轰直响。右卫大将军柴绍勒马命令:
“突厥援兵来了,三军做好战斗准备!”
殿中少监薛万钧携其弟薛万彻慨然请战:
“我们兄弟率jīng骑五百横击敌军,敌败,将军可乘势率大军掩杀。”柴绍诚知薛氏兄弟是世间虎将,点了点头。薛万钧、薛万彻率五百jīng骑旋风般驰去。他们绕过一个小丘陵,出其不意地出现在突厥军面前。
“杀——”薛万钧、薛万彻抖擞jīng神,一马当光,率部向突厥军拦腰杀去。
前来支援梁师都的突厥兵虽然看起来还是那么剽悍,但因国内时局动dàng,人心惶惶,兵无战心,其战斗力已大为减弱。突如其来的唐军使他们一阵慌乱。领头的突厥将领见唐军人少,大声吆喝,催自己的兵士接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