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十三年,秦国再次大兵压境,威bī魏王向他们表示点“意思”,魏王百般无奈,把河东方圆四百里的肥沃土地割给了秦国。然而,秦国并不满足,第二年chūn天再次发起对魏国的攻击战。秦国的将军白起,客卿司马错像狂风刮过一般,一口气拿下了魏国大大小小六十一个城市。
魏国顿时处在风雨飘摇之中。魏安釐王内心十分惊恐。“秋天到了!”他常常自言自语。
信陵君魏无忌是魏安釐王的异母弟弟,他为人忠义正直,是个深谋远虑的人。看到秦国一天天qiáng大,各诸侯国一天天削弱,而诸侯国之间又不能共同对敌,以大义为重。料定秦国总有一天会完全占有天下。
“等到秦王一统天下之时,各国王室就必定会灰飞烟灭。像我魏国这样日削月减,存在的时光不会太久。难道我们这些人就白白等着那一天在天地之间消失吗?在这个广大的世界里,没有我魏国王室的一支血脉在繁衍,那是怎样的悲剧啊!古人云,没有远虑,必有近忧,我必须早早想办法,赶在秦王把我魏国完全灭亡之前隐蔽起一个分支,让他远走他乡,潜入民间。这样,才能使我的祖宗遗下的高贵的魏王血统一代代传下去。否则,悔之晚矣。”不知经过多少个不眠之夜的思索,魏无忌终于做出了这个决定。就在魏无忌决而未行之际,魏国又出了大事。
魏国大臣范睢被宰相魏齐冤枉获罪,舍命逃到了秦国,他怀着满腔仇恨背叛了自己的祖国,站到了秦国一边。在他的谋划下,秦王一举拿下魏国的重镇怀地。这对魏国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不能再拖时间了!”魏无忌一边暗中策划如何除掉范睢,一边令手下一个yīn阳学家为他望气。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的。经过反复的推敲,那个yīn阳学家悄悄告诉魏无忌:
“东南方向的天地间都有龙虎之象,但不太清楚。依仆之见,大约百年时间,那一带将有人君出现。”魏无忌微微点头。
他早已考虑好了,四公子居平为人谨慎持重,胸有成竹而不喜张扬,就让他带领家小躲得远远的,以待将来魏王室被灭之后能安然生存下去。况且居平膝下已有三子一女,人丁还算兴旺,一般的小灾小难也不至于灭绝这一分支。
一天晚上,时值深夜,魏无忌秘密找来四公子居平,把自己的决定一五一十说给居平听了。最后,这位刚qiáng的汉子不禁潸然泪下:“平儿,bào风雨即将来临,我魏王宗室凶多吉少,为了祖宗的血脉,委屈你了。从今之后,你身居为民。就像chūn雨一样尽快渗入到土地里一样,你越早入乡随俗越好。不论何时何地,千万不要bào露你的本来面目。只要你能让子孙代代相传下去,受苦受累都是小事。到了yīn间,我也算有个安慰了。”
“父亲——”居平泪流满面,跪倒在地,“儿深知父王良苦用心。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儿都会坚qiáng活下去,护佑好儿女子孙。只是……儿不能侍奉父亲,不能与祖国共同赴难,儿怎么安心呢?”
“儿呵,你的心思父王我心中明了。可是,大敌当前,qiáng秦步步进bī,谁也无回天之力。民间有句俗话说: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何必一同白白送死!只要你能好好活下去,也让我的子孙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你最好的尽忠尽孝了。儿呵,只此一别,再无相见之日,若是相见,只有将来到那个世界了。”
说到这里,魏无忌弯腰扶起泣不成声的居平,示意他尽快上路:“车马用具,衣食钱财,我早已为你备妥,你的家小也上了车,走吧!此刻正是半夜时分,正是上路的好时光。”
居平抬起泪光莹莹的双眼,坚定地点点头。他抽出腰间的宝剑,割下一缕头发,双手捧给父亲:“父亲,见发如见儿,一切转告母亲……”
他再次俯身下去,连叩了三个响头,呜咽着道一声:“父亲、母亲多多保重,儿去也。”转身消失在夜幕中……
看着居平消失的身影,魏无忌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泪水再次涌了出来。
呼——呼——呼——
不知什么时候起,外面起风了。
刺骨的秋风从宫门门缝中挤进来,魏无忌感到一阵寒冷。秋天,这令人伤悲的秋天呵……
拜别父亲,居平公子跳上宫门口的一辆大马车,才发现车上除了他的妻子儿女外,还有个赶车的老仆人,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公子——不,怀平,这是你的新名字。从今儿你就叫魏怀平了,是个生意人。我是你父亲早年的一个仆人,一直住在大梁城边儿上,姓刘。信陵君——不,你家老爷子,他不放心你们一家,命我跟几年。我是你的车夫了,放心吧,有我这把老骨头,你们一家不会有任何差错的。”
赶车的老仆人,一面极其熟练地驾车飞驰,一面轻轻地向他做介绍。居平看不清他的脸,但他听着听着,忽然想起父亲以前向他提及过这个人——
“平儿,父亲有一个未了的心愿,有一个恩人我还未报答。那时候我还年轻,二十岁吧。有一天我独自乔装打扮出城去,刚到城门口,忽然遇到了一个刺客。我不知这刺客是gān什么的,也不知道是哪里人。当时这人正在卖桔子,因为又渴又饿我就想去买几个。正在我掏钱的时候,卖桔子的猛然从筐底抽出一把短剑向我刺来。事情来得突然,我在惊慌中闪身一躲,还是被刺中了左臂。那刺客正要抽剑再刺,旁边闪来一个少年,手起刀落之中就把那刺客撂倒了。没等我回过神来,少年又迅速扯下头上的麻布为我包扎伤口。这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为防止再有不测,拉着我的手左转右拐消失在深巷中。靠近城边有一户偏僻的农家小院,我们进去后,他才说这是他家。经过询问,我得知他早已认出了我是公子,以前我曾跟父亲出去多次。他说他一向仰慕我的为人,就想暗中保护我,已悄悄跟随我多时了。我详细询问他的一切,他都不愿说,只说自己姓刘,是个独子。为了表示感激之情,我要派人给他送上大批钱财,他固执地说:‘如果公子以后还想见到我,就别有任何举动。否则,我将会从这地方消失。’我知道,百姓有百姓的生活,百姓有百姓的人格,不能勉为其难。后来,我和他约定,让我经常去看他。他提出条件,叫我每次去得换上平民衣裳,他不想张张扬扬。我按他要求的做了。就这样,我们一直暗中jiāo往。只是,这个人的救命之恩我永远也不能忘啊!”
想到这里,居平倒身拜道:“刘翁对父亲的救命之恩未报,今日又来护我家小,如此大恩大德该如何相报?请受晚辈一拜。”“往事已去,千万莫提。从今儿起是个界限,一切都按新的来。人生在世,谁没有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为你做一切,我都甘心情愿。”刘翁坐得挺直,曙光中显得异常坚定。
“叭、叭、叭”刘翁连挥几下马鞭,指着身边的男孩说:“这是我儿子,七岁,独苗儿。他娘才死。嘿嘿,你觉得我这个爹和儿子不相配,年纪大了点,是吧!嗨,我刘家总是人丁稀少,烟火不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