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伯见他一副推心置腹状,也觉得项羽错怪了沛公,应允道:“既如此,我回去后一定详细秉报。”
沛公一听,喜上眉梢。欲加亲近地问:“项兄子女几人?可都成人了么?”
张良见状,立即接话道:“沛公,项兄长女自幼美貌可人,如今恐已到了及笄之年,沛公何不趁此与项兄结为儿女亲家?”
沛公会意,诚恳地道:“我正有此意,只恐项兄嫌弃。”
项伯听了,未置可否,张良就接话了:“沛公,本来你和项大将军就是结拜兄弟,如此亲上加亲,岂不更好?项兄哪会不乐意呢!”
沛公立即呈上一杯酒与项伯:“祝亲家安康!”
“项兄,端起杯,gān了!以酒为盟,就这么定了!”项伯被他二人说得晕乎乎的,不得不举起了酒杯。
又坐了一会,项伯起身告辞:“天快亮了,我要回营了。”
沛公叮嘱道:“万望项兄为我传言!”
“放心,我回去即见项羽。不过,明儿一大早,沛公不能不亲自来向项羽道歉呀!”
沛公一边应着,一边把项伯送出帐外。
一阵寒风袭来,项伯不由自主打了个冷噤。他翻身上马,径直向大营奔去。回到本营,东方已露出了鱼肚白。将士们都在呼呼大睡,惟项羽帐中还亮着烛光。项伯知道项羽jīng力充沛,每遇大战,几天几夜不合眼是常有的事。
◎打入关中灭掉秦王的是谁?
走入帐中,项羽正在饮酒。他的身边只有一个美貌温柔的虞姬相陪,别无他人。
借着烛光,项羽看到项伯红光满面,不像是刚刚醒来,就令虞姬退下,问道:
“叔父如何至此未睡?从何而来?”
项伯轻声道:“我曾有个朋友,姓张名良,曾在危难中救我性命,如今他在沛公军中做事,我怕他明日跟着送死,特地去了一趟请他来降。”
生性粗直的项羽并未想到其中的枝叶,追问道:“那张良随你来了么?”
“张良为人仁厚,本想来降,但想到将军冤枉了沛公,让沛公不明不白受死,于心不忍。”
“沛公受冤?这是什么意思?”项羽吃惊地道。
“沛公入关后,并没有先入为主之意。财产他没拿,美女他没动,早早封了府库,登记了民众,一心只等将军来到,没有丝毫违背将军之心。”项伯侃侃而谈。
“既如此,为何派兵在函谷关拒我?”项羽仍有疑问。
“那是为了防止其他小盗小贼出入关口,坏了将军以后的事。那守关将领只知一味执行命令,不知灵活处理,才得罪了你,闹了误会。”
说到这里,项伯看到项羽陷入了沉思,又道:“我以为凡事都要以仁义为本。如今沛公先破秦入关,为将军扫清了道路,连降王子婴也等待将军亲来处置,如此应以礼待之才对。人家未得到半分奖赏,却还要受到你的袭击,这太令人寒心了。”
“叔父是说,我明日不该攻沛公?”项羽疑虑地问,他已被项伯说动了。
“正是。”项伯坚定地说。项羽若有所思。
不知不觉中东方破晓。全营将士烧火做饭早早吃了个大饱,只待项羽发令攻敌了。
然而,日出时分,却见一行人马迤逦从霸上方向而来。眼尖之人立即认出,来人是沛公及几个亲近。
“这是怎么回事?”项羽士卒见此不禁面面相觑,“将军不发号令,这厮反倒送上门来了!”
沛公走在前,张良几人随后。
士卒通报进去,项羽早已消了不少火气,遂令传人。
步入项羽军营,只见两边甲土环列,刀枪林立,一派虎视眈眈之像,沛公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心中道:“今日我还能回得去么?”
他不由得看了张良一眼,却见他神态自若,如入无人之境。这如同是一种激励,渐渐使他平静下来。
到了中军营帐,张良让樊哙守候在外,自己随沛公进入。项羽军帐内,项羽居中而坐,项伯立在左边,范增陪在右边。看到沛公步入,项羽也不起身,只微微动动身体,算是有礼了。他的目光中透着一股杀机bī向沛公。与项羽目光相遇,沛公内心一颤,但脸上仍堆着笑,下拜道:“刘季不知将军大驾入关,有失远迎,罪过罪过,特登门谢罪。”
项羽冷笑一声:“沛公也知罪么?”
沛公早已准备好了应对之词:“属下与将军曾在楚王面前盟约同力攻秦,将军战河北,属下战河南。凭借将军的虎威,属下侥幸先入关破秦。在咸阳,属下亲封府库,登记吏民,一切原封不动,只等将军来临。为了防止其他盗贼进入,属下派将守关。一片明心,上天为证。然而,不知哪个小人在将军面前搬弄是非,令将军与属下有了隔阂,这真是冤枉属下。”
听到这一席肺腑之言,想起叔父项伯说的那些话,项羽心里说:“莫不是我太过分了么?”再瞅沛公,满是委屈模样。他心头一软,脱口而出:“这是沛公左司马曹无伤派人前来送的信,不然,我怎会知此?”沛公一听此话,心中一喜。接着又是一番软语相劝,项羽已是怒气全无,待沛公犹如当初了。当下,令人送上酒莱,留沛公喝酒。直到这时,张良才拜过项羽,陪在沛公身旁,他的一颗心稍稍放了下来。
须臾,众人依次入宴。只见项羽、项伯面东,范增面南,沛公面北,张良面西而侍。
举杯换盏,你来我往,席间一片融洽之像,宴前的乌云和yīn风早已不知刮到什么地方去了。项羽善饮,沛公喜好杯中物,二人不住举杯,不一会就酒酣耳热了。
范增见状,心内焦虑万分。本来他和项羽共同订下攻打沛公大营之策,哪里知道后来发生的一切?如今见沛公自家送上门来,喜不胜喜,以为项羽会借机除掉沛公毫不手软。然而看项羽待沛公神色,早已没了仇恨,哪里有动手之意!
不得已,他一个劲地看着项羽,前后三次举起自身所佩带的玉玦向项羽示意。项羽视而不见,压根儿不理他。
内心一急,范增坐不住了。他起身离开宴会,来到帐外,找到了等在那儿的项庄。这项庄乃是项羽堂弟,人高马大,剑法娴熟,手脚利落,是个难得的勇士。
“项庄,我们将军虽有英雄之勇,却长着一颗妇人之心。当今正是杀沛公最好的机会,他却不理我的示意。不能再等了,一旦放了沛公,就会放虎归山,总有一天会坏了将军大业。你现在就进去,借口舞剑助兴,借机杀掉沛公,快!”
项庄领命进入,向众人道:“沛公前来与将军饮酒取乐,军中音乐太不合时宜,我愿舞剑助兴。”说毕,自行舞起剑来。渐渐地,他向沛公座位移去。项羽心无城府,只笑微微地看着。
沛公也未看出苗头,脸上也含着温厚的笑。
项伯却一下子看出了势头:“这项庄不是要对付沛公么?张良在此,我不能让项庄伤了沛公。”他一边想,一边起身向项羽道:“我愿一同助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