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红说,还是版主觉悟高。像我们就自私得很,跑一个是一个,脚踏两只船,唯愿我们社会主义祖国国泰民安,将来两边走走也方便。
聚会的谈话是jiāo叉的,几组对谈者,不同的话题,在那张豪华的圆桌面上纵横穿插,很是热闹。偶尔有人想起一个喝酒的话题,大家便一起举杯。倒是这次夜枭来拜见的达摩大师,一直安静得很,偶尔笑笑,偶尔与左右邻座低语几句。他的一边是夜枭,一边是从外地赶来的一位女网友,看来他俩很熟。茹嫣一直想与达摩说说话,向达摩讨教一下自己的写作,无奈中间隔了几个人,茹嫣不会隔着人大嗓门说话,便想,到分手时,向达摩要来电话,日后再联系。
正闹着,茹嫣的手机响了。茹嫣对自己手机的铃声还很陌生,响了好久,直到有人问,谁的手机?茹嫣才想起来是自己的,手忙脚乱中,又摁错了键,正沮丧,那铃声又倔qiáng地叫起来。
是梁晋生打来的,他问,你在哪里?
茹嫣说,和网友在吃饭。
梁晋生不无诧异地问,和网友吃饭?什么网友?
茹嫣不习惯在这种场合说电话,边说边起身走出门外。茹嫣说,就是我们那个论坛的。
梁晋生笑起来,你们也搞起网友见面啦?上次不是说,去看冬天的月亮吗?
茹嫣说,你没跟我说好时间啊?
梁晋生说,这段时间忙,不敢预约啊,你在哪里,我来接你。
茹嫣说,我这儿刚开始,稍晚一点,一个小时后好吗?
茹嫣告诉了梁晋生地点。
梁晋生说,现在的网友真牛啊,敢上这样的酒店聚会。
茹嫣回到酒桌上,就看见枫叶红眼里的笑意。
茹嫣坐下后,枫叶红故意大声说,是不是要提前走?我们刚才订了规矩,今天谁也不许溜号。
茹嫣说,你先又没说,我已经答应人家了。
枫叶红意味深长地一笑,算了,我知道,先说了也没用啊。
已经有些酒意的夜枭听出她们在说什么,坚决地说,今晚再牛bī的约会,也一律取消,实在推不掉的,欢迎到我们这儿来,我已经定好了KTV。 枫叶红不屑地笑笑,你也不问问咱们版主,她那朋友是谁?你请得来吗?
夜枭说,谁?国家主席?总书记?
茹嫣觉得枫叶红总是话里有话深不可测的样子,想探问一下,又怕此地无银三百两,便装作听不懂,笑笑不再接这话题。没想到枫叶红却在桌子下面碰碰她,悄声说,我没猜错吧?
茹嫣心里一紧,装不明白地说,什么没猜错?
枫叶红说,刚才打电话的人?
茹嫣问,你知道是谁?
枫叶红说,咱姐俩你就别捂着啦。我偷偷告诉你啊,我和你们的大媒,可是一个大院里长大的。
枫叶红说,江晓力可是一个仗义人啊,硬是把自己看上的人给了你。
茹嫣脸一下就热了,压低声音说,你说什么呀,人家有家有小的?
枫叶红说,你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她离了都两年多了。
茹嫣说,gān吗要让给我?
枫叶红说,没这个命呗。要说,这该是一件天配良缘呢,可就是没有这个缘份,人家痛苦了好长时间呢。这事你可千万不能露出去,她会受不了的。
见茹嫣两个嘀嘀咕咕咬耳朵,另几个就叫起来:不许打黑电话啊!
如焉30(1)
一个小时以后,梁晋生来了电话。茹嫣边听边走出门去,然后就顺势溜走了。上车之后,才给夜枭打了个电话,说有要紧事,怕打扰大家,提前离席了。如果近几天还有机会,再向他当面赔罪。
茹嫣打完电话,见梁晋生在偷笑。
梁晋生说,全新体验?
茹嫣说,是,怪怪的。
梁晋生说,难怪,那些小男孩小女孩偷了家里的钱也要千里迢迢去见网友。老太太都玩这种游戏呢。
茹嫣笑笑说,老太太不需要偷钱。不过,今天真有从外地赶来的。
茹嫣往窗外望一眼,突然发现夜空厚厚的,混浊的空气中,漫漶着一片都市灯火的散she光。她问,哪来的月亮?
梁晋生说,跟我走,反正有月亮给你看。
梁晋生的车竟开到他的大院。执勤武警给他的车敬了礼,打旗放行。
梁晋生的小楼与江晓力家相隔不远,式样更新一些,也是连体三层。
梁晋生打开房门,说,一个老鳏夫的家。我没请保姆,乱点。
茹嫣多少有些紧张,一种少女般的紧张。
梁晋生问,换鞋吗?说着从鞋柜拿出一双厚厚的毛绒拖鞋,淡驼色,样式很jīng致。
梁晋生说,刚买的,不知合不合适。
换鞋的时候,茹嫣有一种微妙的感觉。在一个环境里,你穿自己的皮鞋,与穿人家的拖鞋,是不一样的,穿人家专门给你备下的拖鞋,就更不一样。茹嫣觉得,脚好像有着某种私密性,换上拖鞋本身,就有了某种意味。
那拖鞋很合脚,柔柔的,像踩在林子里蓬松的落叶上,这种松弛舒适的感觉,让她与这个陌生的环境之间,亲近起来。想起刚才枫叶红说的那些话,心里就有些惆怅,有些伤感,让她和梁晋生之间的关系多出了一份暧昧来。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情,茹嫣故意戏谑地问,你的月亮呢?
梁晋生说,马上给你。
梁晋生给茹嫣一个请上楼的手势。茹嫣听江晓力说过,这个大院,接待客人有四个档次,第一,楼下大客厅,第二,楼上小客厅,第三,书房。说到这儿,江晓力打住了。茹嫣问,第四呢?江晓力说,卧室。其实还有个第五,大衣橱。茹嫣不解。江晓力大笑说,女主人突然回了,客人就进了大衣橱——这最后一条是我加的。
梁晋生这套房和江晓力家结构不太一样,上楼之后,有一个小走道,拐过之后,才是小客厅,私密性qiáng一些。不像江晓力家,一上楼一目了然。客厅带三个套间,一间是书房,一间是单人卧室,该是给主人办公后临时休息用的,一间是卫生间。上楼右拐大概就是主卧室之类了。茹嫣不会估算房屋面积,但想想这楼上楼下一大堆房,一个人住着怪瘆人的,不知怎么她想起美国电影《蝴蝶梦》中德文特的庄园。
梁晋生指指饮水机和旁边的矮柜,喝点什么,自己倒。然后走进一个房间,拿出一架小型摄像机,接到电视机上。摆弄了一会儿,屏幕上出现了月亮。
梁晋生说,这是美国的月亮。这是纽约的,纽约的月亮最暗最小。这是亚特兰大的,你看,不一样吧?这是阿拉斯加的,这儿的月亮最棒,假的一样,像舞台布景,你要亲眼看看就好了,那里的天空gān净得像水晶。
茹嫣问,你拍的?
梁晋生说,为你拍的。
茹嫣说,咱这儿什么时候能看到这样的月亮?
梁晋生说,五十年?
茹嫣笑笑,那我看不到了。
梁晋生说,争取吧,我们都活长久一些。
屋里暖气很足,茹嫣觉得背脊前胸渐渐渗出汗来,鼻尖上也有细细的小汗珠闪亮。
茹嫣说,你们这儿的暖气真厉害,不收费的吗?
梁晋生说,热了吗?把外衣脱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