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上了机动三轮,林苟生把小三的手抓过来,放进戒指道:“告诉你师父,这东西是老林送给你的,你拿去孝敬他吧。”又指着白剑道:“小三,认识不认识他?”小三笑着说:“大名鼎鼎的白爷,咋能不认识。上次小三有眼不识真佛,冒犯了白爷,真不好意思。”白剑听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林苟生大笑一阵,拉了小三的左手道:“小兄弟,你的记者证,小三没按规矩,扔到茅坑了。刑警队的小李子看记者证没法jiāo给你了,就让他师父给个说法。小三要断这两指,被小李子拦住了。他师傅就把手整残了。小三过意不去,想用申玉豹这枚戒指孝敬孝敬师父,这才发现了申玉豹的秘密,这才捉住了申玉豹,这才知道了李金堂那笔钱。”白剑心中一凛:“闹半天这一切不都是为了我吗?”林苟生叹口气道:“你刚才一摇头,我就知道你又瞧不上咱了。不过呢,这也算是黑猫抓老鼠,看着不美,管用。你想想看,要是不拿走申玉豹值几万块的戒指,会是啥结果?他就会猜出这事的主谋不是三妞她哥的朋友,就不会怕,再一想就想到我老林,又一想就想到你小白。妈妈的,他要再给李金堂下个软蛋,前一壶已快把咱喝背过气了,又灌咱一壶,可不就昏睡百年,任人宰割了。给咱爷上完坟,我就去北京找三妞,尽尽心,一周内准回。我就不信扳不回这一局!”说着话,两只眼睛蹿出了火苗,在yīn冷cháo湿的秋天的空气里一闪一闪的。
龙泉给白剑摆下的苦酒席还刚刚开宴,前一杯苦酒刚刚下肚,接着就给端上一个什锦苦菜盘。
一个yīn冷的早晨,白剑刚从外面跑步回来,妙清迎过来递给他一封信说:“这是宣传部朱部长拿来的,他让我给你解释一下,信皮是写给他们收的,里面的信封上写有一句话:你爱人叫你回去离婚。”扭头回了值班室。
白剑坚持走回自己的房间,才把信打开。信很短,没有称谓:“很感谢《柳城日报》的文章,它让我及时认清了你的真面目。你接到这封信的时候,你的妻子已经砸碎了多年来一直存在的贞节牌。这不是对你的报复,而是一种自然选择。我不会像你那样四面出击,饥不择食。前些日子我去做了全面检查,很感激你没把已泛滥成灾的脏病送给我,作为你最后的礼物。念起我们曾经有过的一段寡淡无味的幸福,就不要到法庭丢人现眼了。我以轻松、平静、愉快的心情开始你我之间的最后一次等待,希望你不要把这次等待拖得太长,变成一曲折磨人的挽歌。早几年走出这一步,我会高呼万岁的。我毕竟又老了几岁,只能说句庆幸,庆幸自己在还没有人老珠huáng时就认清了现实。我不分你的名,你也不用分我的利。房子归你,我不缺这个。你参与的几宗生意所得,自然有你的一半。很愿意以一个不忠诚、不合格的妻子的身份对你真诚地说一声:等你早日回家。”
白剑没有感到太多的意外,冉欣红杏出墙,在他看来只是个早迟,现在有了丈夫不忠的旁证,翻过墙头时自然又多了一份坦然。然而,他又无法漠然。悲哀,悲哀呀!这就是你同chuáng共枕近十年的妻!她在你最艰难困苦的日子里,没有送来一缕哪怕是虚假的温暖。三千多个日子,你到底是怎样度过的?你的判断力、你的知解力难道一直处在阳痿的病态中吗?你选择的只是一块可以弥盖井口、至少可以致你终身残疾的冰冷的巨石。悲哀呀,悲哀!
快到中午的时候,白剑正在制造上午的第二十七颗烟头,县剧团的李玲来了。白剑一下子就联想到了那个谜一般的女人欧阳洪梅,马上就生出了找这个女人倾诉倾诉的冲动。李玲的嘴角一直挂着冷笑,似铁了心要白剑先开口,把脸仰了招惹。白剑莫名地感到心慌,遂笑道:“李小姐来了也不说话,敢情是我又慡了欧阳团长的约,你吃了点夹板气?”李玲就喷薄一屋亮亮脆脆的冷笑:“啥时候了,还想那孟光接了梁鸿案的美事!呆木一截,顽石一块的,也配笑话我这丫环角色!多早晚非要等我说明白不可,可见悟性不咋高!不高就不高吧,偏又是晒gān的大葱心不死。再晾些日子,huáng花菜早凉了、馊了,吃了不长脂肪不长肉,只会让你拉肚子。我看那八段情种、十段情种的,都是虚头,自古chuī牛不上税,实际上是一段没一段。”李玲见欧阳洪梅倒向申玉豹,深感痛心,早就觉得白剑能入眼,心里一直存着助欧阳洪梅圆了十八岁残梦的念想,见了白剑,又有一点恨铁不成钢的责怪。白剑哪里明白这里面有几多的沟峁,只是觉得这番话有锋有刺、暗藏玄机,遂说道:“我不大懂小姐说的什么事。”李玲不依不饶:“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什么叫不大懂?这件事料你也悟不出,你运气呢,本小姐或许有机会帮你捅破这层窗户纸。我告诉你,本师傅最近一段谁都不见了,包括那个申玉豹。你嘛,可能是个例外。眼下这些都不关紧,关紧的是你这个冷血杀手已经把你妹妹白虹伤了。”
白剑退了几步,一屁股蹲坐在沙发里。爷爷百日忌辰,白虹没有回去。难道李金堂真的连白虹也不放过吗?白剑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喃喃道:“是不是又让她回到了养殖场?她由工人转成gān部只有半年多。”
“这个倒没听说,”李玲坐在chuáng上,目光一点也没变得湿热,“事情要比重新当工人严重得多。曾几何时,我李玲还十分艳羡白虹有你这么一个好哥哥哩!原来你并不是个童话作家,你嫌这不过瘾,要搞那些血流成河的悲剧。这件事中间是怎么回事,白虹也不愿意讲,我猜是因为你。白虹和连锦分手了。”
白剑淡淡说道:“就是那个趾高气扬、一脸jian臣相的白脸小记者吗?chuī就chuī了,我本来就对他没什么好感。”
李玲腾地站了起来,“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是你和连锦谈恋爱吗?什么都从你自己的利益出发,还是个哥!他们很相爱很相爱。连锦已经不是记者了,如今是龙泉团县委书记。要不了多久,他恐怕就成了县政协主席的驸马了。连锦不愿为白虹断送自己的政治前途,自然不像个男人。可是,他们相爱过,分手时还凄凄惨惨哭过一场。”
白剑冷笑道:“我就知道他是这样一个人。”
“问题不在连锦,难处理的是白虹!”李玲喘了几口长气道:“白虹怀孕了!问题也不在怀孕不怀孕。gān吗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更可怕的你还没听哩!白虹是一个为感情活着的人。她说这是她的初恋,她说她的心已经死了,她说这孩子是爱情的结晶,她说她这辈子决不会再爱上别人了,她一定要把这个孩子生出来。这下你该明白了吧?白虹执意要做个未婚妈妈!我怎么劝都劝不醒她。这世界上,她就剩下你这一个亲人了。你看咋办吧!”
白剑神经质地抓着头发,一下一下扯着。李玲急了,跺了一下脚说道:“你想个办法呀!我嫂子在县医院妇产科,只要你把她说服了,剩下的事由我来办。好在白虹刚刚开始反应,没几个人知道。”白剑慢慢站起来道:“白虹在哪儿,你带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