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香兰点点头,“科长,这事肯定是永亮gān的。不过,这件事情有些复杂,或许另有别的原因。永亮你比我更了解,他不是那种人。或许我不该拒绝他,我总觉得这件事我有责任。我一直把他当作弟弟,没想到他对我产生了那种感情。我没告诉你,前天他突然间亲了我,我打了他一耳光,昨晚就出了事。是我害了他呀。”赵chūn山呆若木jī地听着。闻香兰带着哭腔说:“赵叔,其实我并不讨厌永亮,只是我一直把他当弟弟,一时拐不过弯儿……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我们想点办法救救他吧,救救他吧!”赵chūn山缄默着,面部肌肉一跳一跳的。闻香兰拉着赵chūn山的衣襟说:“是我害了他呀!现在有办法救他!永亮同车间有个叫锁柱的,正和这个张胜琴谈恋爱。如果,如果他们是三角恋爱……我问过那个锁柱,昨天中午他还和这个张胜琴呆在一起,还发生了关系。所以,医院化验的结果,jīng斑是两个人的。”赵chūn山咆哮着,两只拳头在空中挥舞着,“胡闹!胡闹!手段凶残,违背他人意志,抓了他,抓了他,抓了他!”
第二天上午,永亮被带进了公安局。不过,来的不是他一个人,闻香兰顺便把锁柱也带来了,她对锁厂保卫部门说:这个案子复杂,不能轻易说成是qiángjian案,等调查清楚后再公布结果。赵永亮一见父亲,就吓得浑身发抖,赵chūn山抬起一脚,就把永亮踢翻在墙角里,把锁柱也吓了个屁股蹲。闻香兰上去死死抱住赵chūn山,恼怒地喊道:“你怎么能打人,你是刑警队长,你怎么能打人。”赵chūn山喊着:“我是他父亲,我要打死这个孽种!打死他。”公安局长关五德厉声说道:“老赵,你在违犯纪律!这个案子涉嫌你的儿子,按规定你该回避。香兰,把他俩锁起来,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赵永亮躺在地上,看见闻香兰那双好看的、带着幽怨愤恨的眼睛从门上的采光口里一闪就不见了。他爬起来,朝着黑暗中蜷着的锁柱打了一拳,嘴里骂道:“我日你八辈祖宗,你害苦了我!”锁柱不敢还手,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害苦了永亮。
永亮挨了闻香兰一耳光,顿时感到世界末日就要来临了。两年来,一只雄狮带着他郁积了二十一年的情欲在胸中慢慢长成了,闻香兰那种温和的、恬然而宁静的气息滋养着这头狮子。一个月前,这头狮子和闻香兰说话了,说得毫无底气,“闻姐姐,你说,怎样向喜欢的姑娘求爱她才会答应?”闻香兰说:“我还没有遇到过求爱的人,没有办法教你。小亮,你是不是喜欢上了哪个姑娘?”“狮子”说:“什么时候遇到像姐姐待我这样好的姑娘,我才能动心。”闻香兰嗔怪地瞪他一眼,“你跟谁学得这样没大没小,小心我撕你的嘴!”前天下午,闻香兰有事去家里找赵chūn山,赵chūn山去了申家营取证词,赵永亮调休在家里。闻香兰常来常往,说笑一会,拿个小镜子梳头。赵永亮被一种腥甜清香的气味熏得不能自持,那头狮子蹿了出来,从后面抱住闻香兰,疯了一样亲着那截luǒ着的如玉一样的项颈,两只狮爪无师自通地揉捏着那双早已熟透了的rǔ房。闻香兰把永亮扇在地板上,噙着泪水离开了赵家。赵永亮羞得无地自容,一个姿势在地上躺到天黑。他一直等着闻香兰带着父亲回来揭发他的丑行,等到半夜,家里还只是他一个人。第二天,他照常上班了。中午,他看见一个丰满高挑的姑娘的背影闪进锁柱们的宿舍。锁柱和三个城里没房的工人同住,午饭后,永亮还听到另外三个人请锁柱一起去看一点钟的录像。永亮在水池边上莫名其妙地感到浑身在颤抖,不由得朝那个房门移动了脚步。那几十米路走得好艰难好艰难,永亮有好几次生出了扼杀这种好奇心的想法。然而,他又嗅到了那种腥甜清香的味道,战战兢兢地朝前移着。一种从未听见过的女人的呻唤撑破了纱窗,引得永亮简直要炸裂了。他感到口gān,伸了脖子隔着纱窗看,里面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见。听得他只想像恶láng一样嘶叫了。这时候他发现了门是虚掩着的,禁不住诱惑,他把头凑了过去,没想竟撞到门上,吓得赶紧缩了身子贴在墙上。平生仅见的声音并没有终止,永亮再探过头去,门缝里送出这样新奇的景致:一堆埋了锁柱烂拖鞋的灰裤子缠在细瘦的脚腕上,一条搭在锁柱黑黢发亮臂腕里的修长雪白的大腿在初秋gān燥而苦涩的空气里摇来dàng去。永亮做了贼一样逃跑了,到了一个僻静处,两行热泪滚落下来。整个下午,他脑子里空落得只剩下两句话:“锁柱是什么东西,竟可以睡女人!闻姐从此再也不会理我了。”黑夜来临了,永亮像一只游魂在一片充满了虫鸣的原野里飘啊飘啊,一直飘到眼前的黑暗里出现了那个白色的女人身影。他无所畏惧地冲过去,从后面抱住那个影子拖进玉米地里……
关五德局长听了闻香兰的案情分析,说道:“我们一起去向李副书记汇报汇报,他主管政法。”这是一个送上门的机会,他正愁无法说服赵chūn山离开吴玉芳的案子。刚要瞌睡,就有人送来个软软和和的枕头。任何一件别人看来十分棘手的事情,一到李金堂手里就变得异常单纯,这是关五德最佩服李金堂的地方。李金堂听完汇报,风趣地说:“多年前看过一部叫《尼罗河上的惨案》的电影,那个叫波罗的人gān的职业叫人眼馋。我帮你们分析分析。这个张胜琴,住在县城眼皮下,人长得好,又是个高考落榜生,自然想和城里姑娘一样生活,骑车上下班,按月领领工资,先和永亮谈了恋爱。这姑娘聪明,早摸清永亮的爸爸是陈谢大军留下的人,县城里有不少老战友,想着将来在城里找个工作没什么问题。谁知赵科长不愿意张嘴,一口回绝了,怕影响他大半辈子清白的名声。这样,姑娘就觉得永亮靠不住。那个锁柱呢,家里开个小饭馆,需要找个可靠的人收账,他自己的条件差一些,也不嫌弃姑娘是个农村人。这样,锁柱和胜琴就好上了。永亮那边就受不了,要找胜琴姑娘讨个说法。姑娘不想丢锁柱家的钱,又想着永亮是个独子可能说动赵科长把她办进城,也没完全和永亮断了。这一下,麻达事来了。永亮采取的方式是不对,不过动机也情有可原,早先总也有关系了,如今的年轻人,都等不及。开始总是拉扯争吵,后来就刹不住车。这事开始恐怕也是半推半就,后来为什么打了起来,这就说不清楚了。姑娘报案说是qiángjian,恐怕是气话。关局长,你们回去再详细问一问,看看我猜准了几成。要是我猜得对,你们,特别是老赵就小题大做了。人家姑娘不过是想进城嘛,又喜欢永亮,条件并不高。老赵有这么个儿子,还是代老局长养的,先认下胜琴姑娘当女儿。革命了几十年,也该有一双儿女养老送终。关局长,解放gān部的子女不是可以转户口吗?你把老赵的女儿户口转了,我让劳动局给她拨个招工指标。这件事还是老赵的错,你不张嘴,谁知道你家里有困难,弄得棒打鸳鸯,出了这样一个插曲。老赵该吸取教训,这些天和儿子多亲近亲近。诸葛亮事必躬亲,最后累死在五丈原。老赵和我同岁,应该让年轻人放手去锻炼锻炼,别什么事都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