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近卫军_方南江【完结】(101)

2019-03-10  作者|标签:方南江

  卓芳叹了一声:“你倒大方。”

  高见青说:“也不全是。签那份合同确实是我自作主张。她一个河滩地里走出来的女人,也不容易。”

  卓芳问:“那她就不告贺东航了吧?”她问得有些迟疑。

  高见青说:“这我就不知道了,也不想知道。那是她的事。道不同不相谋,我退出还不成?咱们还是多想想回悉尼的事吧。”

  卓芳有些不自然。正好这时贺东航给她打手机,他来接兵兵去医院,人到楼下了。卓芳说,我送兵兵下楼。

  贺东航率政治部一位副主任,全力以赴投入西郊水泥案的调查,很快查清了事实真相。

  在贺东航威bī的目光下,大耳朵助理jiāo出了两万元现金,流着泪悔恨自己上了高见青的当。高见青倒也配合,和盘托出了事情经过,并以好汉做事好汉当的劲头,出具了证明材料和赔偿损失的保证书。

  罗玉婵抱怨高见青见利忘义,办这些事全把她蒙在鼓里。她又说:“不过话说回来,两个型号的水泥也是大差不差。小公司嘛,本小利微,不上手段哪个能发起来?贺参谋长也别光看我们这点失误嘛,你可以去查查大东上缴的利税。在外国,一个人的社会地位高低,是要看他上缴国家利税多少的。”她还说愿以工程后期的高速全优将功补过。她向贺东航保证,不达标的地坪立即砸掉,然后处理地面,天一转暖就按新标号水泥重新打地坪,绝不会耽误贺参谋长七八月份的政绩汇报。

  临分手,她又说:“我听说最近有人告贺参谋长?那些事登在报上都没人信。我看你大可不必烦恼。”

  贺东航盯着她:“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只是替写诬告信的人担心。”

  罗玉婵笑起来,笑声充满了快感:“贺参谋长替人家担心什么?”

  贺东航说:“担心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说罢,转身离去。

  罗玉婵的笑容僵在脸上。

  贺东航到总院去看索明清。他已经两次打手机约他去。

  索明清仍在打吊瓶。才几天不见,他的样子就把贺东航吓了一跳。面huáng肌瘦还在其次,主要是那双昔日里骨碌骨碌直转的眼睛已经开始混浊,瞳仁似乎带点僵滞的蓝色,散发着一种无奈的、人之将死的幽光。贺东航心里一酸,忙俯身握住他的手,那只手很烫。他chuáng前的板凳上放着两杯rǔ白色浓液。

  贺东航的玩笑不幸言中,索明清得的还是符合他身份的病:胰腺癌,晚期。

  趁索明清jīng神稍好,大王从板凳上端起一杯浓液,递到索明清的嘴边上,自己也端了一杯。劝道:“来,咱趁热把营养液喝了,我陪你喝,听话,让参谋长看咱谁喝得快。”她自己咕嘟咕嘟喝了,又去喂索明清。索明清欠起身子,一气喝了几口,鼻子眼睛都不在原来的地方了,似乎他艰苦喝入的不是那杯营养液,而是那张板凳。索明清咳了好一会儿,他示意大王出去,用没有扎针的那只手从枕头底下抽出个鼓鼓囊囊的白信封,递给贺东航,说这里面有五万块钱,请他转jiāo叶总和宁政委。贺东航见那信封的右下角,印着蓝色的大东公司字样。

  索明清侧过脸喘息片刻说:“大东公司一中标我心里就犯疑,心想她罗玉婵哪有那么大的神通,割剩下的工程她全包圆儿了?想来想去,问题可能出在我这里。那天我带着大耳朵从设计院取回修改以后的工程设计图,没回到总队就接到罗玉婵的电话,非要请我们吃饭,还喊来了甘冲英。那天罗玉婵、甘冲英和我喝得都不少,隐约记得高见青出来进去坐不住,手机来电也多。后来大王说我是让高见青背回家的。我的公文包里有工程设计图,他们完全有机会偷拿出去复印。有了图,就知道是谁设计的。因为设计的人要根据咱们的总投资,边预算边设计,他们只要买通最后汇总的那个人,就能搞到一个很接近标底的数据,接下来他们更知道怎么操作了。第二天早晨醒了酒,我发现公文包里有五万块钱,图纸不损不缺,但是几本分册序号颠倒,有的册子有折页。想想昨晚的宴请,就猜出他们可能办了啥事。我想当天就把钱退回去,但没抽出空,后来就下部队,这个事也忘了说。我这个人你知道,一忙起来统筹兼顾的能力很差……”

  他又一阵咳嗽,说喝了营养液,胃里难受。

  贺东航听了顿时紧张起来。这可不是前两天的水泥事件,双方经过调解达成一致,可不必对簿公堂。如果索明清讲的事实成立,那么罗玉婵就是同高见青合谋盗窃了武警的商业机密,必须起诉他们,追究刑事责任。

  可惜的是高见青已于昨天带上卓芳飞赴澳大利亚了。看来他已经嗅出了气味。但卓芳为什么一改对他的暧昧态度,决定抛下贺兵跟他流亡他乡呢?是她为了挽救高见青,还是高见青同罗玉婵的决裂最终打动了她的心?女人永远是个未知数……

  在走廊里,贺东航碰见杨红搀着大王从公用卫生间出来,大王一脸凄苦,他忙问怎么回事。杨红说,阿姨这些天太辛苦,昼夜照顾索部长不说,还想尽办法让索部长进食。索部长不吃饭她陪着不吃饭,索部长嫌营养液难喝,她就陪他喝,喝了难受再偷偷吐出来。贺东航心里叹道,如果天下人对他人都能有这份爱心,这世界就真成一家了。

  回总队的路上,贺东航拨通了甘冲英的手机。

  索明清反映的情况经总队保卫部门侦察属实,总队以盗窃商业机密罪,向市中级人民法院对罗玉婵和高见青(在逃)提起公诉。

  15天后索明清病逝。总队党委同意了纪委的建议:索明清的行为已构成受贿罪,但他向组织主动坦白是自首行为,且有立功表现,建议不予追究刑事责任。因此他的后事仍按副师职gān部规格办理,在他的生平简介上,为体现他作为后勤gān部的特色,还是充分肯定了他“严格自律,清正廉洁”。

  苏娅对贺东航说,我按时等你,你来不来自己定。说罢挂了手机。连她自己都奇怪,她以前很少这样跟人说话,成了“地方gān部”连气都粗了。

  算起来苏娅到省委办公厅工作才两个多月,一天天过起来却是这么漫长。因为每一天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她要从头学起。转业gān部们通常的心理她也有:你已经在部队“辉煌”过了,到地方就是找个安身立命的差事,稳稳当当过日子,部队毕竟不养老不养小,你要qiáng迫自己调整心态,对一切陌生的东西安之若素。她感到困惑和烦恼的是,本该逐渐淡忘的东西怎么也挥之不去,而本该努力去熟悉去适应的东西却同她形成油水,难以jiāo融。她真是烦死了。

  晚上回家就很累,很烦,话少,对雪莲的态度也不好,使雪莲不堪忍受。

  贺东航受诬告之后,大男孩秘书立即给她报了信,通报了举报内容,问她要不要复印件,她说不要。接连两个晚上她彻夜难眠。一直默默观察她的妈妈吃惊地问她:“女儿你怎么了?要不要看看医生?”可笑的是,那天她骑车子送雪莲到了学校,自行车竟鬼使神差地把她驮到了总队大门口……苏伟问她知不知道贺东航出事了,还把事情当新闻在餐桌上说给爸爸妈妈听。妈妈没说什么。爸爸说,一个师级gān部,老同志的孩子,不可能做那种事。苏伟说那家伙太傲,杀杀他的傲气也好。苏娅就忽然提出要调整单位,说现在的工作她gān不了。苏伟说你发什么神经,不是石书记点头你能进办公厅?文秘工作你怎么gān不了?人家对你现在还算面试期,以后还要笔试呢。苏娅说gān不了gān不了就是gān不了,非调。雪莲说不允许妈妈这样给大舅说话。苏娅说小破孩少插嘴。爸爸说,那可是K省党的最高领导机关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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