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感情不和呗,有年头了!这次是协议离婚,我投了赞成票。他妈的,垂死的婚姻趁早离掉,人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贺小羽嘴狠,骂人跟男孩子差不多。上小学的时候,男孩儿骂女孩儿,张口就是“操你妈!”女孩儿只能骂“你流氓!”贺小羽就敢回骂:“我也要操你妈!”
小男孩一脸坏笑:“你拿什么操?”
贺小羽语出惊人:“我拿日本鬼子!”
小男孩们害怕了。日本鬼子可比流氓厉害。
谈到甘冲英,又是婚姻不幸。他的妻子边爱军几年前因为白血病去世。贺小羽长叹:“你们一帮子战友,婚姻家庭真是各有千秋!”
见苏娅脸色不太好,小羽忙说:“坏事变好事,在废墟上重建康巴拉!知道康巴拉吗?就是藏语的香格里拉。哎——我哥他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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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南江 著
第三章
贺小羽和哥哥并肩坐在中巴车上。看不出久别重逢的喜悦,倒见她表情沉痛地抚摸哥哥的后脑勺。
贺东航问她gān什么?小羽若有所思地说,难怪呀,这头跟猪头是有些界限不清。
甘冲英挨着苏娅坐,听了小羽的话哧哧直笑。叶总、宁政委问他笑什么?他就讲了那个典故。众人笑罢,叶总就又讲了一个与猪有关的典故。说是独立团通信连一个女饲养员,就在猪圈里架锅煮猪食,大猪小猪等不及了,都往锅沿上拱,女饲养员忙着维持秩序,结果,猪倒是排好队了,她掉锅里了。
首长的笑话自然更好笑,全车一片轰然。
叶总就问,小苏,你还在成都的jiāo通总队呀?他知道戴悦风的事迹。1999年,huáng金、森林、水电、jiāo通四支警种部队,统归武警部队建制领导,内卫部队同他们的接触就多了起来。贺小羽抢着替苏娅回答,戴政委牺牲两年了,人家苏娅一直在成都照顾公婆呢。
“好媳妇。”宁政委做了结论。
“这么好的媳妇为什么K省不要?”贺小羽话赶话。
“谁说我们不要了?”宁政委说,“人家不愿来,jiāo通部队好,光荣,山上空气也新鲜。”
甘冲英接口说:“人家在jiāo通这么多年,新鲜空气早吸够了,老家又是K省的,就想投奔咱总队。”
宁政委还没反应过来,贺小羽就推了苏娅一把:“还不赶紧谢谢叶总、宁政委。”
叶总说:“这丫头,看不出一点缺氧的迹象嘛,当心连你一块调回来。”
贺小羽嘴够快的:“好啊,K省有了水电工程,叶总就承包给我们吧!”
贺东航说:“这没有问题,叶总给周省长说一声就妥了。”
甘冲英似乎感到冷落了苏娅,忙说:“咱省的公路jiāo通全国闻名,叶总再给周省长说说,把高速公路工程切一块给jiāo通部队,他们挣了钱可以分一点给总队嘛!”
宁政委问:“是不是jiāo通、水电给你俩好处费了?”
众人就又笑了。
贺东航的耳朵一直在捕捉苏娅的声音,但她不说话。
在机场见面握手的时候,贺东航就觉得苏娅没多大变化。身材依然苗条,只比过去稍稍丰满。一套玫瑰紫色羊绒套裙细细勾出她身体的每一处起伏。二十多年前海岛烈日在皮肤上留下的黑红色早已褪尽,凡是露在外面的肌肤都粉白耐看。还是那个鸭蛋脸,还是那双有些上挑的眼睛,下颏上还是那个常常引起小伙子们争议的痣,只是不像过去那么醒目,与整个面部更加浑然一体。尤其可贵的是她那说话和微笑的神态还似当年,这使贺东航十分感动。因为那神态保留的不仅仅是少女苏娅的芳姿,还使贺东航顿觉自己也回到了那个年轻的时代,三礁岛上的1978年,他才20岁。他同苏娅握手时心情很奇特。他们分手的时候都是单身,23年后他们再度握手,仍然都是单身。他握着她的手,有点感慨。甘冲英上前一步,握住了苏娅的手,看得出,他也有些激动。
结婚之前,贺东航想起苏娅的时候并不多,只是偶尔听到一点她的信息。结婚之后,有时同卓芳吵了架,苏娅也会进入他的梦幻,只是枕边上不时传来自己妻子的气息,她不能停留多久。
戴悦风牺牲以后,他和甘冲英联名向苏娅发了唁电,她打电话表示感激,声音清晰、明朗,使这边的两个男子汉倒觉悲戚……
戴悦风的牺牲是突然的,也是注定的。贺东航看了由司令员、政委签发的表彰通令。那年,藏东高原下了大雪,养护支队十二连的工区发生了大雪崩,官兵们就去推雪清路,蹲点的支队政治委员戴悦风就在施工现场。这些都是注定的。那台往崖下推石头的推土机,因天寒路滑刹不住车,戴悦风带领战士们脱下棉衣塞在履带下,他的脚蹬在一块松动了的石头上,不蹬他就使不上劲。这就注定了他要掉下山崖,飞进雅鲁藏布江……
那一年,他们的女儿雪莲五岁。
到了宾馆,贺东航让贺小羽把行李展开,自己就去招呼两位首长。叶总、宁政委分住在这层楼两头的套间,是会务上统一定的,贺东航检查了电视机的信号和卫生间的热水水温就回来了。小羽正在给妈妈打电话:
“……已经接到您的儿子啦!挺jīng神的,没被拖垮,早就该离了……就是不该让贺兵出国……就不该!您带那么多药gān吗,还带了那么多钱,您这样腐蚀革命gān部后果是要自负的,哈哈哈……”
贺小羽放下电话就问:“离婚的感觉怎么样,棒吧?”
贺东航说:“现在还没找着感觉。”
贺小羽说:“你真伟大。这么大的官,说离就离了,了不起呀了不起,哎,究竟是怎么提出来的?”她知道哥哥嫂子这几年一直不冷不热,因此对哥哥的离婚有着无穷的兴趣,一提起来就很兴奋。
贺东航说:“长期积累,一朝爆发,量变引起质变。”
他还没跟妹妹讲过真正的原因,没有讲过高见青和男式皮鞋,那根导火索。他感到这事关老贺家的名誉,事关个人的尊严,还关系到儿子贺兵的身心健康。他转了话题:“说说你吧,最近跟大戎怎么样?”
提起肖大戎,贺小羽就没jīng神了,她慵懒地蜗在沙发里。“还那样呗,只要不见面就互不gān涉,各过各的。半个月一次例行电话,一分钟左右。”
在过去,贺东航对妹妹讨厌肖大戎很不理解。他感到肖大戎是个很好的男人,率直,慡朗,待人真诚,跟周围的人处得好,灭火作战很勇敢,多次立功受奖,在他们森警总队是有口皆碑的。而一谈到这些贺小羽就会说:“你这是选gān部呢,我选的是丈夫。”
“选丈夫,我也跟你讲过四条标准嘛。”
“光辉的四条标准:长相可以,身体健康,胸有大志,会写文章。肖大戎同志完全符合。长得不丑,体壮如牛,心里盛着整个大兴安岭,《武警报》屁股上经常贴块豆腐gān。”
“可你不承认肖大戎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