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儿有你那个艳福?我建议首长办事最好一竿子捅到底,省掉我们这些中间环节。”
贺东航没客气:“让你管的事首长就不能过问了?你管的事,都是首长要管的。所谓让你管,就是首长通过你去管,实质还是首长管。这点道理都不懂,想搞独立王国?”见甘冲英脸难看,他便缓和了口气。“双休日两天不开手机,行动诡秘呀。”
贺东航看出甘冲英有些不自然,心想这家伙有动作。他并不想让人家难堪,就把话题扯到了征地上。
甘冲英随口应道:“地我看了几趟,也丈量了,整整350亩,面积、地势、位置都不错,就是西北角有别人的50亩地,搞得整个营区不成见方。首长现场定吧。”
甘冲英确实办了件诡秘事。他周六乘早班火车进了趟京,用特警的行话说叫只身潜入。按规定,支队主官离开辖区必须向上一级主官请假,他没请假,对蒲冬阳都没说一声。他去找龙振海。他实在按捺不住想探探情况的欲望。在火车上他一再安慰自己:我只是去看看首长,顺便问问情况,又不是去行贿,没什么不妥的……
龙振海不好找。这倒不是他拒绝群众,而是他怕人来跑官。所以他一般不在家会客,确实有事请到办公室说,这至少对说话太露骨的造访者是个限制,也免去了拒礼退礼的麻烦。甘冲英拐了三个弯,最后从龙振海的炊事员那里得到确切情报:首长和阿姨在家看电视剧,是反腐方面的。他又拐了四道弯,请在某要害部门工作的某秘书,通过更高级别的一号台接通总部一号台找到了龙振海。龙振海只好暂停DVD,叹口气,叫公务员到大门口去接人。
地段很开阔,确实比较理想。视野平坦的地方足够建营房和停机坪,而西边的山虽不十分峻秀,但地形较复杂,山包、树林、断崖、雨裂都有了,可改造成理想的战术训练场。市区正在扩展,环城高速已经辐she到这里,部队向城区机动也方便。
甘冲英指向西北面:“那块地有50亩,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
50亩成一矩形,嵌进划拨地的西北角。抠除这块角,350亩地就成了刀把形,不成正方了。贺东航皱了眉。
“跟这家公司谈谈,把这块地卖给咱。”
“正在接触。条件合适人家会答应。”
“比如?”
“把营建工程都给他们做。”
“或者?”
“切一块给他们做,地价也可以便宜。”
“有没有假定?”
“有。假定你娶了公司女老板做老婆,你们就公私合营了。”
贺东航笑骂甘冲英没正经:“怎么哪种情况都离不了工程?”
甘冲英说:“那是当然,人家是做买卖,市区西扩,地价看涨,没有高额回报凭什么卖给你地?”
“将来再把卖地的差价成倍地从工程利润里找回来。”贺东航冷笑道,“不给她工程呢?”
“那她就不卖地,也可能把价位抬升到极限。她知道你要地,也知道政府给了你足够的钱。”
“那我们让政府gān预,军事用地她必须配合。”
“这350亩属于政府行为,周围的村支书如果漫天要价,政府就要gān预。那50亩是人家公司的个人行为,按市场行情运作。”
贺东航开玩笑道:“你替人家考虑挺周全,跟他们什么关系?”
甘冲英正色道:“这个玩笑开不得。其实公司的老板你比我熟。”
“谁?”
“罗玉婵。”
马上就有一个念头在贺东航脑子里闪:妈的,是不是苏伟故意这么gān的?划拨的地怎么不往南边挪挪呢!罗玉婵如果认认真真帮武警把营房建起来,在规范之内挣点钱,那敢情好,还省去了招标这些麻烦。可就怕她不按游戏规则来。你看那50亩地,刀片一般往里插,一派剜肉的架势。这年月,你想安安静静做件工程真难。中心组学习时贺东航发了个言。说计划经济就像全民出队列,听口令,立正稍息齐步走,难免呆板,人困马乏。市场经济是全国开运动会,有本事就来赛一赛,真是生龙活虎万马奔腾,可也难免有人违规钻营。就怕罗玉婵服了兴奋剂参赛。
蒲冬阳正埋头修改尊gān爱兵的措施,这是迎接总部工作组的重要材料。政治处主任进来汇报,说夏若女打了一个战士。他头也没抬:“没见我正忙着吗?你们搞的爱兵措施太不具体,要细化……什么什么,什么事?”
麦宝挨了夏若女两记直拳,情绪异常bào躁。他决心三天水米不进,挨了两天才知道,绝食不是个好工作,才趁小燕等一gān女兵劝慰之机就坡下驴。小燕说,麦宝,又不是你的肚子捣了你,gān吗跟它过不去耶?麦宝心想也是,很不情愿地饱餐了一只德州扒jī。他以被蒙头拒绝探视。战士们担心他的内务影响名次,就在他的chuáng头贴了个红三角,以示压铺板的是位重病号,卫生免检。
夏若女还是拳下留情的。武警的拳法招招够狠,是把全身的力气集中于拳头上最有打击力的部位——拳面,腰部、腿部的力量都在拳面凝聚,速度快,爆发力qiáng,接触目标的瞬间的冲击力绝不会低于200公斤。如夏若女运足了气力,麦宝的两个肩胛骨必然粉碎性骨折。麦宝的身子清楚,心里更明白,但他丢不起这个人。他仰面倒在沙坑里时,就像被夏若女当众——特别是当着鲜花灿烂的女兵们,剥了他的裤子。这面子栽大了,还偏偏是他妈的“麦书记”,全支队照顾的重要人物。
我说蒙荷嫁给猪八戒她就嫁给猪八戒了?那我还说她嫁给我呢!嫁给我也不要。这姑娘拳脚了得,难伺候,一旦夫妻动手,没准吃她的拳呢。他决定,无论如何要把夏若女狠整一下,挽回面子于万一。趁护理他的战士下楼给女友偷打电话(规定IC卡电话正课时间不准打)之机,他潜入队部偷了张出门证,去找斑鸠眼。听了麦宝添油加醋的描述,斑鸠眼自然气愤填膺。她心疼地抚摸那两个仍在呻吟的肩窝,麦宝很配合地咧嘴。
“啧啧,把人打成这个样子,你打算咋办?”
“你给胡姨说说,往惨处整姓夏的。”
“能整多惨?”
“眼下部队对当官的打兵,整得很厉害呢!”
“那又怎样?”姑娘眼里忽闪着思想。
麦宝知道她很有心计。她对马局长崇敬有加,但绝不亲近。马局长偶尔在家吃顿饭,往她碗里夹筷子菜,她不是说吃不惯就说吃了过敏。胡姨偶尔出趟差,她家里不是爹病就是娘发烧,务必回去伺候,而且走在胡姨前边。行前要拜托姐姐(马局长的女儿)好好照顾马叔,还说“不好意思,让您受累了”。马局长肯定不太高兴,但胡姨满意就行。
“这事得跟你考学掺和起来。就说那姓夏的打坏了你的脑子,成植物人了,没法复习了,bī他们让你上学,不办就给某某写信控告!”她说了当今中国最高首长的名字,像说马叔。
麦宝脸上大放光彩:“我的脑袋确实碰在地上了!”他忘情地摇晃着斑鸠眼圆软的双肩,晃得那颗智慧的脑袋像jī啄米。偌大个省城,美丽动人的女人千千万,最美丽动人的女人却在这里。胜过小燕、蒙荷那帮假小子一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