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近卫军_方南江【完结】(94)

2019-03-10  作者|标签:方南江

  贺东航正跟工人们闲聊,一个耳朵很大的助理员颠颠跑来,见贺东航没起来,连忙蹲下递烟点火。贺东航知道他是根据首长办公会的决定,加qiáng到材料采购组的,就敲着地坪问他,这些玩艺是否都经过质量检验?大耳朵助理说工地上就有检验设备,错不了的。贺东航说你小子可得把眼瞪大喽,屁股得坐在甲方一边。助理员连忙把屁股向他靠拢了,说那是那是。贺东航对这个人不熟悉,但知道他是索明清的老乡,索明清的家务事多是他料理。见方参谋已在车旁等他,就拍拍手上车了。

  回到机关方参谋来电话说,甘副总说水泥用不着再检验,不收。贺东航想了想说,把你搞到的样品和这块包装袋都送给苏主任,请她送省质检中心,尽快提供质量鉴定报告。

  大耳朵助理这时正向工人打听贺东航刚才都问了些什么,又到贺东航刚刚蹲过的地方看了看、摸了摸,只差没用大耳朵听了。他一脸狐疑地拨通了高见青的手机……

  再过一周就是2002年元旦,早jiāo班的气氛符合常规地严肃起来。

  军人嘛,每逢佳节备战忙。解放军的战备教育多是讲美国和周边国家的情况,武警讲敌情社情就鲜活多了。比如哪个专搞爆炸的恐怖组织头目已潜入K省,哪个连环凶杀案的犯罪嫌疑人已出现在省城云云,听了让人直起jī皮疙瘩。贺东航捧着一摞情况通报,光拣要点就传达了20多分钟。

  叶总照例用两句老话开了头:“树欲静而风不止。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要居安思危。”又重点qiáng调了保持部队内部的安全稳定,一连问了几个“懂不懂”?除了宁政委,大家都点头表示懂。贺东航很理解。武警维稳任务确实很重。但通常是协助和配合公安,真出点差池公安也会护着,谁会说自己省的武警熊?但武警内部管理出了毛病就跟公安没关系了,全得总队长、政委担着。

  根据贺东航获得的信息,总部党委刚刚研究了一批gān部提升,叶总差一点就上去了,但最终没弄成。不过这是个好兆头,说明他入围了。遗憾的是,众人瞩目的宁政委这次未能提升,因年龄的关系,他已没有了下一次机会,他军旅生涯的最后一个驿站只能是副军,到点休息。

  一个gān部的提升取决于综合因素,有的时候年龄倒成了决定性因素。索明清比甘冲英年长八岁,无缘竞争副总。甘冲英说:“老索别灰心,八岁算什么?”索明清说:“八岁说明,我八岁的时候你零岁。”

  宁政委在同期入伍的兵当中年龄算大的,最后的职务冲刺就被年龄卡了。有人劝他把年龄改小两岁,说人家能改你为什么不能改?他说:“人家改是科学的,我改就不实事求是。一是对组织不忠,二是对爹娘不孝,三是自己折寿。本该80岁逝世,78岁就死了。”……

  叶总最后把眼一瞪:“最近风气不好,乱议论,有人说我要到这儿去到那儿去。我告诉大家,我叶三昆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gān到底!”这番话说得满屋鸦雀无声。叶总讲完之后照例是宁政委作指示。大家很想从他的脸色、表情和语气里找出点异常,但是没有。宁政委一如常态地肯定了叶总qiáng调的问题很重要,又把他最近常考虑的问题归纳为三条,娓娓讲给大家听。第三条竟然是qiáng调落实gān部休假制度。他说他算了算,今年至今,机关gān部休过假的还占不到百分之七十。

  “这不行啊同志们。休假是保持和提升机关战斗力的重要措施,也是密切家庭关系、夫妻关系的有效做法。贺参谋长,对机关gān部的jīng力体力资源可不能搞破坏性开发呀,你们司令部加班过多,休假率低于人家好几个百分点。能不能想想办法,元旦前后短周期、多批量地安排大家休息几天?不要等chūn节挤成个堆。”

  贺东航挺感动。觉得当官当到宁政委这个份上,才算是当出品位了。

  叶总把贺东航和焦主任叫到办公室,从案头一摞材料里抽出了兰双芝的那封上诉信。说:“这个事情该处理了,总部纪委要求查报结果。我的意见,第一,独立团党委当时对甘越英的处理是必要的,他提了gān部就喜新厌旧,当时影响很坏。党委对他的处理是考虑了当时的情况,集体讨论决定的,很慎重。事隔20多年了,他和兰双芝婚前是否发生过不正当男女关系已无从查清。可以考虑维持原来的处理意见,不予更正。第二,由总队纪委会商省监管局,考虑到甘越英是个老同志,建议比照监管系统同资历人员,适当提高政治和生活待遇。”

  贺东航听了大惑不解。心想这老头是怎么啦,这次没遭到提拔就不顾甘越英啦?他正要反驳,叶总摆摆手:“你们去给宁政委汇报,就说是我个人意见。当时我没有参加事情的处理,现在怎么处理请他定,他懂政策。”

  宁政委听汇报的时候找出了几本样子挺旧的笔记本,边听边翻,不知查什么。焦主任汇报了叶总的两点意见,他开始凝神。贺东航赶紧补充道,叶总说宁政委懂政策,究竟怎么处理请政委定。

  宁政委沉静地翻阅兰双芝的申诉,不时用笔画上几道,或打个问号。他的目光越过花镜的上框,扫了贺东航又扫焦主任。他终于下了决心似的抓起电话说:“请甘副总过来。”然后他站立在那面国旗下,说:“我正想找你们说这件事情,你们正好来了。这事久拖不好,是该有个了断了。处理这类问题,历来是以事实为依据,以纪律为准绳。当时有当时的背景,也确实是党委集体议决的。三昆同志那时还在营里,我刚进班子。他意在维护当时的党委,不愿意轻易去搞后人否定前人。那届班子已经病故了三个人,还有一个也就这几天了。但如果实践证明当时确实是搞错了,那就要纠正。”

  甘冲英进门刚坐下,宁政委就问他,当年你指证甘越英打了兰双芝的“提前量”根据是什么?甘冲英听了大惊,连忙说他没有做这个指证。宁政委翻开一本旧牛皮纸封面的笔记本,用手指头点着一页问他:“某年某月某日下午,小雨,在我办公室,你说甘越英和兰双芝订婚之后他到她家住过。”

  像有一处未长好的疮被人撕了痂,甘冲英疼得一哆嗦,急忙辩解说,他当时是说甘越英到兰家“住”过,并没有说他跟那个女人“睡”过。

  宁政委一笑,笑虽无声却有寒气。他又用指头一戳:“huáng纸蓝字,是我这个政治处主任记错了?从法律上讲,我这个记录就叫‘书证’。”他的指头可能是戳在那个年代久远但仍未褪色的“住”字上。“已经订了婚的一对男女,能够‘住’而不‘睡’,果真那样,倒是难能可贵。”

  甘冲英脸上微汗,想再辩解已困难。焦主任说,甘副总当时是不是没表达清楚?他意在打圆场,却迎来宁政委冷冷的一瞥。

  “你根本不了解他当时的情况,不要乱说。”

  甘冲英灰着脸,没有再争辩了。

  贺东航控制着自己没有插话。他上次已从甘越英那里了解到,所谓的“住过”,不过是因大雨而在兰双芝村里的破庙里滞留了半夜。他不愿意甘冲英此刻太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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