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期待什么和盼望什么的同时,大力正无所事事地躺在铺上睡觉,像一只懒猫那样蜷缩着,睡得呼呼的。随后他醒了,眼睛盯着天花板,天花板上有一只小蜘蛛正在爬来爬去,他正在想是让它爬还是把它打死,挂在壁上的电话响了。他拿起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陌生且粗野的声音说:“你是大力不?”
他一愣,他不知道对方是谁。“你是谁?”
“我找大力。”
“我是大力。”大力提高声音说。
“你是大力?你这个杂种想死了是罢?你玩老子的老婆,你在屋里等着,老子要砍掉你两只手!”对方说,“你把老子的老婆骗到哪里去玩了,你自己讲罗!”
大力如五雷轰顶,木了。他在听筒里听见电话那头的另一个男人说:“跟他罗嗦这些空话做什么,就告诉他,今天晚上我们要捅死他,要他在屋里等着。”
邓瑛的老公粗声说:“你是不晓得黑道的厉害。你是没遇见过黑道上的人,今天我就要让你遇见,你自己把两只手洗gān净,你玩老子的老婆,今天晚上就要砍了你两只手!”
------------------ 09 大力又听见一个声音说:“砍手做什么?一刀送他的终好得多。”大力想他们有几个人,大力害怕了。大力声音结结巴巴道:“是你你老婆要要跟我好,我我我又没没玩你老婆……”“你还敢犟嘴,你不怕死,你等着。”邓瑛的老公尖声叫道:“今天晚上你自己选择,你是要命还是要两只手!你还玩我老婆,你把我老婆带到哪里去了?你自己说。”
大力放下了电话,脑壳里嗡嗡地响,仿佛有一大群蜜蜂在他脑袋里飞着。身体一下子就感到了可怕的虚弱,腿都软了。电话又响了,他感觉到自己的腿在电话的响声中颤抖,他觉得自己惹上麻烦了。电话响了十来下,然后没响了。世界一下子变得很宁静了,这是四月里某个星期五的下午三点多钟,窗外阳光明媚,天空瓦蓝一片,可是他的心情却非常灰暗。他们要砍他的手或者要他的命,他还只三十六岁,离三十七岁还有五个月的距离呢,难道这一生就这样结束?他打了个电话给志哥,志哥是他的朋友,这个时候最需要朋友的支援了。志哥在电话那头用一种很有底气的声音“喂”了声,他顿时感觉到一股暖流通遍全身,他忙向志哥陈述了上述的一切。志哥说:“不要怕罗不要怕罗。
我先打个电话问问邓瑛,然后我再打电话告诉你。”他放下电话,他的大脑仍很紧张,他感觉到空气里有一种硫磺气味,他感到一片空虚。他点上了支烟,他觉得他点烟的手都有点抖。不一会儿电话响了,他拿起了话筒,话筒里是邓瑛的声音。她说:“大力,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力说,“刚才你老公突然打电话来了,说要砍掉我两只手,问我是要命还是要手……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出现你老公?”
“他拿走了我的手机,我手机上储存着你的电话号码……”她听出了他的声音有些虚弱,她又说:“没有这么严重,我马上会跟他联系,你不要怕。”
“我不是怕。”他说,“不是你老公一个人,有几个人的声音。”
她听出他的声音稳定些了,但仍然底气不足。她说:“他们那几个人都是要不得的角色,我都看不起。事情不会有那么严重,你不要担心。”
大力还是很担心,还是很怕,他迅速离开了自己的家,他相信他不离开,今天这个家就可能发生流血事件,当然流血的也许不是他一个人,因为他也不会白白地让他们砍掉他的手。尽管他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毕竟不希望有什么事情发生。那天晚上他在方为家里打麻将,他从来不打三十元一pào的,他也勇敢地上了。他当然是输,他无心打麻将。他整个心都在那件让他恐惧的事情上。他的内心认识到他是软弱的,他怕死。
他瞧着方为,方为一个人经营着美容中心,享受着阳光享受着爱,她才是自由的,没人约束她,在法律上可以约束她的人到美国去做美国梦了。前年她去美国呆了两个月,她回来了,她丈夫不断地打电话要她去,她借口生意没人照料而不肯去。她说:“我不晓得美国哪里好?在美国有的,我在中国都有。美国人自以为是惯了,总以为他们是全世界的大哥大,其实他们蠢透了。”她就是这种观点,她绝对是按自己的思维方式生活的女人。她身上充满了不接受男人束缚的独立意识,她的快乐建立在此时此刻之上。她对一脸晦气的大力说:“莫想那么多,开心点,玩才是正事,玩对身体有益。”
大力没有那么洒脱,这些不愉快的事情是发生在他身上,要砍的不是方为的手,不是志哥的手,而是他的手,他的手气当然就很痞,一个晚上下来,他输了一gān多块钱。
打到深夜两点钟时,方为接连打了几个哈欠,要睡觉了,可是大力还要玩,并不是想扳本要玩,而是他害怕回家,害怕他们在他家门外等着他。他说:“玩就玩个痛快,反正明天是星期六,玩一通晚,把自己玩饱。”
方为说:“那你们玩,我要睡觉了。”
大力瞥了眼一旁的志哥,志哥一直没玩,而是在一旁看方为打。大力说:“志哥,你上。”
志哥一笑,他原打算起身回家,于是他坐下了。另外两个男人倒是有兴趣玩下去,因为他们明天没什么事。这桌麻将就玩了下去,直玩到第二天早上八点半钟,大力输了二千二百元,把荷包都输空了。大力想,也好,这是破财免灾吧。大力从方为家走出来,仿佛是一只大老鼠从地dòng里钻出来,脸上一脸的疲惫和警觉,生怕谁从背后扑上来,一刀砍掉他的一只手臂。那个电话仍然折磨着他,使他仍然不敢回自己那个家。他去了他姐姐家,姐姐对他的光临表示出惊讶,姐姐说:“你怎么一脸沮丧相?”
“我打了一晚麻将,”他说,打了一个很大的哈欠,红着两只眼睛看着姐姐。
姐姐问他:“输了还是赢了?”
“输了二千多元。”
姐姐是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才四五百元,姐姐说:“你好蠢咧,你玩什么玩!”
他疲惫地一笑,一头栽在侄儿的chuáng上便进入了梦乡,他梦见自己掉进了一个深渊……这天上午,邓瑛却在拚命地打他的电话和BP机(他的BP机丢在家里了),电话没人接,BP机没人回话,邓瑛变得六神无主了。
她打电话问方为,方为告诉她,早晨他离开她家回家了。她让方为打他的BP机,半个小时后,方为打电话告诉她,他没有回话。她让方为继续拷他,她分析说也许他不敢回她家的电话。十来分钟后,她又打电话给方为,方为说她连续拷了他三次,他没回话。
邓瑛要求方为再拷,方为估计说他在睡觉,可能关了BP机,下午再拷他。
整整一天,邓瑛都在找大力,可是整整一天都毫无结果。晚上,田胜和小张回来了,他们端着从下面饭铺里买的饭菜,要她吃。她恨透了他,她恨不得把他杀了。她用一种恶毒的眼神盯着他,把他送到她手上的白白的泡沫盒子掷到了他脸上,他恼羞成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