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英达伸手拍拍常少乐的肩,“常麻秆,听说你的师富得流了油,你还是这样瘦,怕是传言不实吧?”常少乐一听方英达叫他的绰号,心中暗喜,咧嘴一笑说:“初级阶段,钱都用在基础建设上了,师部中灶常年都是两菜一汤,胖不起来。”方英达用鼻音哼了一声,“吃的东西怕都长了心眼了。这件事,始作俑者是朱海鹏,你是过了难关的越王勾践,当的是后台老板,楚天舒不过是个能gān的施工队队长。我猜错了没有?”常少乐吃了一惊,脱口说道:“首长英明。”忙又解释说:“我不过做一次后勤部长。”方英达说:“你们搞了什么秘密武器?”常少乐谨慎他说:“用了二百多万生产经营收益,搞了个战场微波监视系统。朱主任说可以在这次演习中试试效果,师里就把这些东西支给了一团。没想到楚天舒竟捅了大娄子。”方英达脸上露出了笑容,“不错,你们能提前这么gān,军委的方针就好贯彻了。一个乙种师不等不靠,凭自己努力靠科技qiáng军,经验值得总结。”常少乐有点忘形了,“有了这些先进玩艺儿,战争完全改变了。A师昨天两个团中间出现几公里的无人区,我们马上看个一清二楚。”陈皓若盯了常少乐一眼,“不打自招。”huáng兴安和刘东旭从指挥部跑步过来。huáng兴安立正报告说:“副司令员同志,A师向你汇报下一步作战方案。”说完恨恨地瞟了常少乐一眼。
方英达摆一下手:“说吧。”huáng兴安清清嗓子,刚要说话,一个参谋奔跑过来扬着电报说:“二团报告,他们发现了蓝军主力,二营已和他们打了起来。”huáng兴安又给方英达敬个礼道:“我去处理一下,再向你汇报。”因为简凡二团救“师指”心切,先头部队和楚天舒正在寻找A师部队的C师一团遭遇了。楚天舒一听说A师指挥部就在附近,令一营打阻击,自己带两个营朝A师指挥部方向急进。演习再次发生戏剧性的变比。
方英达、陈皓若和常少乐jiāo谈着走进A师作战室,huáng兴安正在地图前回述命令,“命二团不惜代价,把蓝军主力拖住;令预备队三团先派一个营以急行军速度迂回至蓝军右侧部;令一团分两路,从二团两侧,向蓝军两翼地区急进,以防蓝军再次逃走。”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一阵枪声。接着,就听见由远而近的装甲车的轰鸣。常少乐最先跑出去,一看眼前的景象,惊出一身冷汗。只见四五辆装甲车正呈扇面向指挥部开来,几发空爆弹在房子四周炸出几柱青烟。一个电喇叭的声音响了,“你们已被绝对优势兵力包围,按演习规定,你们应马上停止抵抗,以被俘人员身分离开演习。”常少乐像兔子一样,飞快地迎着装甲车跑去,边跑边挥手。终于,战车上的蓝军官兵看清阻拦他们前进的是自己的师长,都在离房子两三百米的树林里停了下来。
常少乐攀上一辆装甲车,把身子露在外面的一个战士手中的电喇叭抢过来,扔在地上朝里面喊:“楚天舒,你给我爬出来。”楚大舒半截身子探出来,惊讶他说:“师长,你怎么在这里?”常少乐厉声说:“快下来。”楚天舒跳下装甲车。常少乐连声说:“闯下大祸了,闯下大祸了,你看看那是谁?”楚天舒抬眼一看,方英达和陈皓若正站在房门前的一块大石头上肩上的将星在阳光的照she下闪着金光,方英达的一头白发像一团温度极高的烈焰在空气中随风烧着。楚天舒一捂嘴,叫了一声:“我的妈呀。”常少乐对装甲车上傻呆呆的士兵说:“再退二百米,把火熄了,原地待命。”拉了楚灭舒边走边说:“把错误越说严重越好,不要争辩,主要听方副司令是什么态度。”很难用言语表述这突然的变化在方英达内心引起的风bào。作为军区主管训练的第一副司令作为这次重要的军委扩大会议的参加者,他理智上很快判断出这次演习中出现的情况,完全可以看作依靠高科技以少胜多的一个战例,本来应该高兴。然而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从感情上他实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战争年代,他在这个师当排长、连长、营长,打了无数次硬仗、胜仗。新中国建立后,他又在这个师待了近十年,团长、师长都gān过,直到升任军长才离开了A师。可以说,他把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都jiāo给了这支英雄的部队。今天,这支部队却在他眼皮底下惨败了。他笑不出来。
常少乐、楚天舒已经跑步过来,方英达和陈皓若不得不表明自己的态度了。
楚天舒敬礼后,竟不知如何是好,张了张嘴,却说了这样的话:“C师一团团长楚天舒违抗军令,愿意接受任何处分。”陈皓若脸色铁青地沉默者。
方英达艰难地吞咽了几下,转过身,面对着陈皓若说:“演习结束。通知演习部队营以上gān部,下午三点在这里开现场总结会。”说罢,独自一人朝树林走去。
远山静默着,土岗静默着,蓝天白云静默着,人群更是静默,都在看着在阳光中行走的方英达。过了好一会儿,还没有一个人动。
陈皓若慢慢走到A师的人群前,狠狠瞪了huáng兴安一眼,说道:“仗打败了,午饭总还会做吧?”朝林子方向走两步,又扭头说:“方副司令有病,给他布置个午睡的地方。”A师的军官默默地回到指挥部。草坝子上只留下常少乐和楚天舒笔直地站着。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没有动。
常少乐咬咬牙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埋锅做饭,把准备三天的肉、蛋一顿吃掉。通知到各个班,不准谈论,不准笑,更不准唱歌,都撑升肚皮,给我吃。”说着,大步朝装甲车方向走去。
楚天舒追了几步,问道:“师长,你是不是看到底牌了,给我透个底,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快要撑不住了。”常少乐叹一声:“你若不用装甲车续这个尾巴,而是全力吃掉huáng兴安一个营,说不定能立功。方副司令刚喊我一声常麻秆,你就上了这道菜。看样子怕是要各打五十大板。”楚天舒说:“要是知道方副司令和军长在这里,借我个豹子胆,我也不敢。”常少乐突然停下来说:“你派人去找找朱海鹏,让他别来这里凑热闹。方副司令已猜到是他的主意了。”太阳正在中天。秋老虎的天气,竟在西南出现了。因为方英达态度不明,演习双方这顿午饭都吃得味同嚼蜡。
范英明下了三菱越野吉普,看见几辆蓝军的装甲车,下意识地闭了一下眼睛,小声说道:“整整军容。给我记住,挨训挨骂,都不准低头,目光不要低过首长的领花。”两个不成比例的方队整齐地排在石板前面,静静地等候方英达和陈皓若。
导演部的几个人在门两边面对着方队站着,显然把自己置身于局外了。陈皓若走出门口停顿一下,眼光左右一抡,说一句:“站到那边。”赵中荣、高军谊几个人跑步过去站成一列。
方英达在队伍面前来回走了两趟,发现范英明身边的几个人和A师大部分军官jīng神状态的反差,不由得做了停留,最后走到正中间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