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和范英明、方怡有过一段桃红色的关系,赵中荣的话就像细针一样尖利,字字入了朱海鹏的耳。一时间,朱海鹏僵住了,当了一会儿密谈的偷听者。当他从那些字里行间品出赵中荣别有一番意味时,他感到了这个场面的尴尬,急中生智重重地咳一声,搭汕道:“很对不起,听到了末尾两句,这件事我也听说了。真的是世事难料哇。我想打个电话。”赵中荣见有台阶,顺着下来了,开玩笑道:“海鹏兄,你不想和三小姐试试破镜重圆?当年,听说你也是热门人选呀。”朱海鹏笑道:“那百年的事了,休提起。”赵中荣朝门口走去,“老高,你别听他口是心非,咱们回避一下,让海鹏兄先在三小姐那里挂个号。绿机子可接地方线。”高军谊哦哦着站起来也走了。
朱海鹏扬手道:“别别,下边有情况报来,我咋办?”赵中荣扭头笑道:“陈军长回军部等方副司令,演习按部就班,这会儿不会有重要情况。你放心挂你的号。”朱海鹏早就看清楚这次演习是个人利益驱动的结果,赵中荣和高军谊的密谈再次证明了他的这种判断。和平太久了,军人这个职业已经变成一种纯粹谋生的手段了。既然是谋生,个人利益就成了最主要的目的。随观察组来到演习区后,朱海鹏从导演部所带设备上,也看出了演习与军队的整体利益毫无关联,不然的话,一场九十年代中后期的演习,绝对不会只带七八十年代的落伍的装备。心境变坏后,他甚至忘了自己还想借这次演习闹出点大响动的雄心,也没和C师常少乐师长通话,站着发了一阵呆。
正在这时,绿色电话机铃响了。朱海鹏拿起话筒一听,那边自报是huáng兴安。
朱海鹏说:“赵副主任刚出去,我叫他去。”huáng兴安亲热他说:“是海鹏主任吧?”朱海鹏面露惊讶,“huáng师长,你怎么听出是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已经四年多没见了。”huáng兴安道:“你的声音隔十年八年也忘不了哇。这次你来观摩A师的战役演习,可一定要在方副司令那里多美言。虽然你走了多年,我可一直是把你当A师的虎将看待呢。”朱海鹏忍不住哼一声,“这种演习,多年不搞了,一搞就是一篇锦绣文章,用不着锦上添花。再说,我一个小小教研室主任,也没有资格对这种演习评头论足。”huáng兴安像是根本没听出朱海鹏话中带剌,依然十分亲近他说:“老弟太谦虚了。全区谁不知道在作战和训练上,你能当方副司令一半的家?我打电话不为别的,只是想问一下方副司令从北京回来没有,要是回来了,我们也好先做个准备。”朱海鹏听得心里有了气,眼珠了转转,咬咬啮唇说:“huáng师长,这次我来观摩,虽是方副司令点的名,但观察组就有四个人,我的评价影响力有限。方副司令怕是已经回来了,听说陈军长已经去接他了。他的方式向来很别致,我猜他肯定要直接来演习现场。这可是他任上最后一次视察演习了。”huáng兴安声音有点变,“谢谢你的情报,我一定好好安排,让老首长看个满意。”朱海鹏本要放下话筒,像是意犹未尽,又即兴说道:“部队点验过没有?”huáng兴安忙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了老首长的意图了?”朱海鹏随口道,“方副司令是真打过仗,要退下来了,我想他肯定不会放过感受一下枪林弹雨的机会。要是点验得不仔细,空爆弹中混上个把真家伙,这个……我只是猜的,不过他真要去一线,你们也可以拦嘛。”huáng兴安放下话简,看着地图的眼睛发直了。方英达要做的事,集团军可没一个人能拦得住。从驻地开拔前,师里已经组织过一次点验。可演习已进行近一周,人员来往不断,会不会又出现新的事故隐患呢?近几年的官兵关系也大不如前了,还是谨慎一些好。他喊来一个参谋道:“给各团发个命令,今晚八点以前,部队再组织一次点验,严格查找事故隐患。”朱海鹏和huáng兴安通了电话,很疲惫的样子出了导演部指挥室,喊了正在和军区训练部部长、演习观察组组长童爱国说话的赵中荣:“赵导演,平安无事,再贻误战机,本人不负责。中间huáng师长问方副司令行踪,我讲了陈军长正接他来战区视察。消息没传走样吧?”赵中荣开玩笑说:“看你蔫得像个软茄子,怕是没候补上吧?”说笑着,和高军谊一起进了指挥室。
朱海鹏朝窗外望去,只见一辆越野吉普正朝这边开来,转身对童爱国说:“童大部长,对我区第一主力师这次战役演习感受如何?”童爱国大校意味深长地笑笑:“站在训练部长的角度看,我相当满意。一团的整体素质,放在全军也是超一流的,一天一夜推进近七十公里,速度是二战后期巴顿军团推进速度的近五倍,比俄军九十年代平均日推进速度高出十公里,可以和美军比一比了。”朱海鹏间:“站在作战部长的位置看呢?”童爱国道:“我现在是训练部长,而不是作战部长。”朱海鹏伸手捣了童爱国一拳,“少耍滑头。以你的眼力,会看不出这是耗资百万而百无一用的花拳绣腿,可你竟大笔一挥批了这样一个计划。大道理不讲了,拿这一百万,可以使一个甲种团实现指挥自动化。”童爱国委屈道:“我的大理论家,你可别冤枉了好人。自从我当了训练部长,训练费可是一分钱也没打过这种水漂。这次演习费用,军区没拿一个子儿,A师出大头,军里出小头,请我们来捧个场,我们敢不来吗?再说呢,人家这个计划是先送军区白副参谋长画圈的,白少将画了圈,童大校敢不画吗?”朱海鹏冷笑一声,“一个师拿六七十万做这种官样文章,就不心疼?这要多少个战士养几年猪种几年菜呀!说白了,不就是想让方副司令退二线前高兴一下吗?我看未必。你也该给方副司令提前汇报汇报。不说了,看来我是迂腐透了。”童爱国摇头说:“可怕的是促成这场演习的原因根本无法找出来。我也不是表白自己,几个节骨眼,我都想越级向方副司令反映。每次他都不在。这也是天意吧。”一个jīngjīnggāngān的中尉走进来,面对朱海鹏和童爱国敬个礼,把一个纸条递给朱海鹏道:“朱主任,常师长说如果方便的话,务必请你今晚去一下。”朱海鹏展开纸条,探头过来的童爱国已念了出来:“”头鹰的眼睁开了。“这是什么意思?”朱海鹏登时jīng神焕发,收起纸条,神秘他说:“这也是天意。这支部队总还有敢舍身家性命求发展的人。如果不是看到这种希望,这身军装我一天也不愿穿了。组长同志,请你批准我到C师”前指“走一趟。”童爱国说:“你是观察组副组长,你本来就有权到处观察观察。看你的样子,像是吃了兴奋剂。你要gān什么,能告诉我吗?”朱海鹏伤感他说:“不是我信不过你,这事你知道大早没好处。我是想让这一百万演习费花得值得,具体你就别问了。很可能这是我在军队的最后一次亮相。赵连长,咱们走。”童爱国等朱海鹏跑到北京213跟前,忙追过去喊道,“海鹏,你说最后一次是什么意思?”朱海鹏探头说道:“这件事如果砸了,明年咱们就是军民鱼水关系了。”吉普猛地蹿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