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英明低头踩踩几个烟头,抬头说道:“政委,谢谢你的关心。最近,家里的、个人的事多了一些,有些乱,一下不好理出个头绪,心里不免烦躁。不过,这个会影响工作,这一点请你放心。”唐龙从设在堂屋的作战室走过来说:“”师指“来电,说方副司令有可能连夜到一线视察,要我们做好迎接的准备工作。”范英明接过电报,凑着门口的一方光亮扫了几眼,递给刘东旭说:“这到底是演习呀还是做戏!来就来吧,想怎么看就怎么看。没什么好准备的,他夜里来,就看看战士睡觉,他明天来就看A师如何不费chuī灰之力吞掉敌人一个加qiáng团。”唐龙看看刘东旭看看范英眠咳了声说:“刘政委,范团长,我有个担忧,不知该不该说。”刘东旭说:“你说说。”唐龙再咳一声,“几个月前,我和朱海鹏见过一面,我才知道他在C师搞试点,已经搞了一个微波战场监视系统。需要的资金,全部由C师自筹。C师的开荒种菜,搞得很好,大棚就有五百来个……”范英明不耐烦地摆摆手,“别扯太远了。”唐龙说:“三营拉上来后,如果二团到现在还在原来预定位置,一、二团中间就会出现三四里宽的无人区。我有个预感……”范英明实际上已听进去了,嘴上却说:“不要用预感这个词,我要听令人信服的分析。”唐龙顿了顿说:“如果C师这个战场监视系统搞成了,他们肯定已经发现了这个无人区。如果不是演习,是战争,今天晚上可能就是战役主动权易手的分界线。”范英明没表态,走进作战室,对着地图仔细看。刘东旭和唐龙也跟了进来。
刘东旭说:“唐参谋,你到底担忧什么?”唐龙笑一下,“我这个担心,前提是战争。我们这次建立的演习指挥系统,恕我直言,水平只能算我军八十年代中期的水平,如果他们已经能很好利用这个战场监视系统,悲观一些说,他们一个团能逐步把我们整个师慢慢吃掉。当然,现在是一场事先设定了输赢的演习。”范英明只是认真地看了唐龙一眼,马上说道:“命令左翼二营、右翼三营趁夜再向敌侧背插进三公里,包紧了。建议”师指“令二团配合。搞一个微波监视系统,没那么容易吧。我们这个甲种师CI系统搞了两年还不能投入实战,监视系统的装备刚刚下发。朱海鹏喜欢做一些标新立异的事,你见他成功了几回?”唐龙也不争辩,低着头,飞快地草拟了两份电报,递给范英明签发。
刘东旭说:“范团长,唐龙的担心有点道理。C师只有一个团,船小好调头,不能不防呀。”范英明对一个战士说:“去把李铁叫来。刘政委,C师也是这个军的,这种大形势,他们最佳的选择就是睡个好觉,明后天认真扮好指定的角色。他们不会不知道方副司令已来了演习区吧?”看见李铁进了屋,命令道:“李铁,你带特务连两个排,从十点半开始,到一、二团结合部一号公路巡逻。后半夜更要钉紧点。”李铁答应一声,跑出去对着沿路设的一串帐篷chuī一阵紧急集合哨,自己先跨上摩托,喊一声:“一排、二排跟我来。”话音刚落,摩托车队都动了。
楚天舒指挥部队越过一号公路,跑进一片树林,看着缓缓而来的一串灯光,伸手拍拍中尉的脑袋,“演习结束,团里给你请立二等功。”又掏出怀表看看,感叹一声:“海鹏是高我很多呀。开弓没有回头箭,咱们只能gān下去了。”方英达半躺在一张双人席梦思chuáng上,看见医生走出了房间,拿起瓶盖,把里面的几粒药倒进了chuáng头的痰盂里,笑着对坐在chuáng边的陈皓若说:“怀疑我的肝有问题,胡扯淡。”陈皓若说:“老军长,你的胃有点问题吧?”方英达说:“不大,不过是贡门呀幽门有点慢性炎症,低血压,有时像今天这样犯犯低血糖。在北京会上也犯过一次,小二恬恬知道了,非要拉我去三0一做个胃部CT.做个啥T,也只是个胃炎。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秘书梁平冲好一杯牛奶,端过来说,“六十多岁的人了,像这两天这种工作量,铁人也累垮了。”方英达盯着奶粉罐子看看,又拿在手里,脸又yīn沉了,“雀巢奶粉,还是罐装的!这附近只有一个镇子,想也不会有这种货,那就是你的什么部下早买好放在这房子里的。皓若呀皓若,轻一点说,你也太官僚了。你看这chuáng,你看这灯,星级宾馆水平嘛,成什么话!”陈皓若难为情他说:“我有责任。这几年军里生产经营收入不错,下面大手大脚,不过是碰见了才敲打敲打。我真没想到他们在演习时也敢这样胡闹!”方英达翻身下了chuáng,低头一看,脚下是猩红的地毯,“这不是胡闹,是养出来的恶习、陋习。这不是小事!决不是小事呀!”陈皓若也站了起来。
方英达说:“皓若,你说老实话,你觉得这次演习真有必要搞吗?”陈皓若吭哧着答道:“军里也经过论证。A师搞了半年封闭式训练,这种演习可以全面检验一下训练成果。是有必要的。”方英达一针见血了:“就没有讨好我这个就要退二线老军长的考虑?”陈皓若和梁平都呆住了。
方英达继续说:“以为我在A师当过师长,临下台前看一眼老部队如何了不得如何不得了,这一生也就无憾了。你错了。全区四个集团军长,就你陈皓若全面,缺点是有时候要当个好好先生,有点肉,有点软。”粱平见陈皓若十分尴尬,打圆场笑着说:“首长,你这么看这次演习就有点主观了。这话我是没资格说的。即便事情真是这样,责任也不在陈军长。罗马不是一天一人造的。”方英达仍不依不饶,“可罗马差不多是在一天里被一个人毁的。好,先不说这事了,明天底牌会亮出来,一看就懂。”陈皓若说:“老军长,你把牛奶喝了吧。”方英达端起牛奶,点点头说:“说你全面,没有错。我这么骂王军长,他会急;骂秦军长,他软顶;骂张军长,他生恨。你却能提醒我喝牛奶。坐下说吧,坐下说吧。”梁平挪把椅子递给陈皓若,“陈军长总没有在这个节骨眼上,三五天的跑北京吧?你这时候去别的军,感受恐怕更深。”方英达挥一下手:“所以我才认为军委制定质量建军的方针非常英明、非常及时。质量是根本,科技是基础。我们不能等做了一次海湾战争中的伊拉克,才下决心割舍那些没用的东西。北京会议和这里的现实,反差有点大。我也有点急躁了。”陈皓若一直站着,这时说道:“老军长,军委会议jīng神,改天我再来听。天不早了,你要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去看演习。这演习已经成这样,你就依照军委会议jīng神、边看边解剖边批评吧。”这番活讲得很得体,方英达看了陈皓若一眼,点点头道:“你也是五十大几的人了,也早点歇吧。”终于,演习导演部只留下作战室窗户的一抹桔huáng,融进沉沉的黑夜。
黎明时分,A师指挥部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包括熬得周到的小米稀饭。
huáng兴安站在门口望了一会儿天,喊过一个参谋说:“你在这儿钉着,看见直升机,马上去叫我。”回到作战室,huáng兴安喊过一个参谋,面朝地图,背朝参谋,十分严肃他说道:“命令:各参加演习部队,战役第二阶段早八点准时发起。望各部再接再励,全歼蓝军,圆满完成军区、集团军赋予我师的光荣的演习任务。”红、蓝两军按照各自的部署,开始想望各自需要的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