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块么？”孟娘笑道：“再没有比黄泉路上更多了。”
她的手随意搭在一个铜盘里，瞬息里，一盘水便都结成冰块。
“多谢。”子尤将冰块敲了一个洞，直接将那只穷奇的心埋了进去。”
所有的人都很好奇，孟娘笑意盈盈，郭钗则是干脆围着子尤转，司南则是站到了椅子上，嘴巴里连连道：“子尤你做好一点。”
穷奇心取出来的时候，已经冻成了滴水状，孟娘用长长的红指甲敲着嘴唇好奇地看着。
子尤手灵巧的用庖丁刀在上面刻画画，然后将那盘冻心肝放在盘中端上来。
孟娘失笑道：“这是什么，冷心冷肺么。”
子尤笑着对司南道：“女仙借你的酒一用么？”
司南也不转头，只重重地将酒壶往桌面上一放。
子尤接过酒壶，将里面的酒系数地淋到了冰心上，然后随手载取釜底一段火焰往冰心上，焰遇酒而炽，顿时便整盘菜便都燃烧了起来，黑灰二色的黄泉顿时变得灿烂无比。
不要说孟娘，就是司南有一些吃惊，可还没有等她们吃惊完，冰心突然爆裂开来，如同一夜之间绽放的曼珠沙华，艳色无边，令人豁然开朗，当中的九九八十一窍则是混着冰霜直立在当中，不似花芯，倒似一个女子，晶莹剔透地立于浮华。
“哈……”孟娘半晌才挤出一个字。
等火焰燃尽，子尤挟了一块给司南，笑道：“女仙你尝尝。”
郭钗连忙也cao筷而上，孟娘挤在当中抢了一块，她尝了尝一块，半闭着眼睛似在品尝。
“好脆，比孟娘强！”郭钗大声道，这个时候她自然已经完全顾不上之前的玲珑心肝原本也是自家女仙的杰作。
司南浅浅的尝了一口，然后不禁抬头轻轻看了一眼子尤。
孟娘则媚眼一转，笑道：“不错是不错，但却失之手法太过花俏，没有之前玲珑心肝大工不巧的意味，不过……”
“你到底借还是不借！”郭钗生气道。
“不过要是子尤给我写付对联，我便借你一晚又有何妨。”孟娘微微笑道。
“这又有何难，回头我便写于你。”子尤笑道。
孟娘托着腮看他，像是对子尤极为满意，她突然伸出手，将子尤的手抓在手里。
子尤吓了一跳，只见孟娘用那只染满豆蔻的手细细翻看着子尤的手，微笑道：“你的手长得不错，想必是个手……很巧之人。”
郭钗歪过头去看，果在见子尤的手指根根细长，如同拔地而起的翠竹，修长且富有韧劲，她惊讶地道：“了不得，子尤，你这双手可比你的人要漂亮了许许多多。”
司南冷淡地瞥了一眼他们，子尤连忙用力从孟娘的手中抽回，笑道：“难不成不许我有一点长处么？”
孟娘笑着摇头，悠悠地道：“你过谦了，你是一个有很多长处的人。”
司南忍不住又瞥了他们一眼，淡淡地道：“我看你们俩倒是挺投缘的，不如你就将他留在这里好了。”
孟娘轻笑：“好呀。”
子尤连忙喊了一声：“女仙。”
司南哗啦站了起来，神情无趣地道：“酒也喝过了，东西也吃了，早一点摆渡，去对岸找地方休息吧！”
郭钗捅了捅子尤，轻声道：“不要理会女仙，她吓唬你呢，我们是仙人，她是鬼差，两码事。”
子尤却没有郭钗那么无动于衷，见司南出门连忙追上。
“喂！”孟娘在后面笑道：“东西不要了。”
子尤立即回头，道：“不好意思，还请鬼差将饕餮录借我们一晚。”
孟娘则笑着手一翻，将一支毛笔递给子尤，道：“那你把答应我的联子，也给我吧。”
子尤将毛笔接过，提笔龙飞凤舞在汤肆的竹舍栏上写下了二行字：甜酸苦辣，五味独缺咸；贪嗔痴疑，四心皆含泪，他略略想了想，又在门楣上添了横匹：孟娘慈悲。
孟娘看着门楣上的这幅对联，像是想了一会儿，轻轻一笑，朝着子尤万福了一下，道：“大千世界，不曾想公子是知音，孟娘谢过赞誉。”
子尤也还了一礼，接过孟娘的饕餮录，道：“子尤谢过孟娘慷慨。”
他说完掉头便追上了司南，郭钗轻笑道：“你可真会说话，把那老婆子哄得心花怒放。”
子尤笑道：“那幅对联我是在说真话。”
“慈悲，她哪里慈悲了，她每天都守着自己一个小摊子，不是喝酒就是喝汤。”郭钗不屑。
司南淡淡地道：“你除爱了解那个伪君子，想必旁人都知之少少？”
郭钗被司南平白无故的抢白，不禁大为不服气。
子尤微微一笑，解释道：“世人黄泉路上难免惶恐不安，人人都以为孟娘不过是给了他们一碗忘川汤，让他们忘却前尘往事，却不知道她一直在渡化魂灵。她留着饕餮录不是为了吃什么四道极品，因为她需要养着饕餮食贪，穷奇食疑，梼杌食嗔，浑沌食痴，以减轻魂灵的煎熬。”
“没想到孟娘还这么善心。”郭钗咂舌道。
孟娘依在门口，若有所思地看着离去的四个背影。
竹舍中白光一闪，有一位白衣的俊美男子已经坐到了酒桌旁，他的手一拂，桌面上的杯盏便仿佛焕然一新，然后他才提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第26章 鬼府1
“地官大帝。”孟娘转身恭敬地万福了一下。
帝舜微晃酒杯，淡淡地道：“你可曾有看出那个唐子尤有什么古怪。”
孟娘顿了顿，方才微笑了道：“回上仙，不曾。”
帝舜轻抿了一下酒，淡淡地道：“一点都没有么？一点没有……那就奇怪了，因为怎么看这个新人仙都很古怪。”
孟娘躬身笑道：“上仙，我每日里都招待一些鬼魂，离奇的人见得多了，也就见多不怪了。这个唐子尤挺会讨人喜欢，我感觉司南……”
帝舜的手一顿，道：“司南怎么了……”
“我觉得司南其实像是挺在意他的……”
“你的意思是司南居然会对一个新人仙起好感么……”帝舜含笑道。
“孟娘的意思是她挺在意这个人，至于是好感，厌感……”孟娘笑道：“司南恐怕连自己都分不清楚，她都不知道……我哪里能晓得。”
帝舜微微一笑，然后半转过脸来，狭长的眼帘略略抬起，笑道：“司南有没有好感我不知道，不过我觉得孟娘你对他颇有好感。”
孟娘掩唇一笑，道：“哟，上仙您可不要开孟娘这个玩笑，我都万把岁了。”
帝舜悠声道：“一万了啊……算起来孟娘倒是看尽了天庭的各类劫数。”
孟娘扑哧一声，道：“即便是连都丰郡守只怕也不敢说看尽天庭劫数，哪里轮得到我这个小鬼差去瞧。”
帝舜端着酒杯不知在想什么，隔了一会儿抽出一块墨玉，将之轻轻放在桌面上，道：“鬼界虽然特立独行，却并非不在仙班。都丰的历任的判官最后归位仙班的时候，也多在我上清境 ……孟娘你如果熬汤熬烦了，我那里倒是缺一个免罪司。”
“归墟的上清境……”孟娘的目光落在那块墨玉上微微一动，方笑道：“想必孟娘不知要做什么才能配得上大帝的赏识。”
“我相信以孟娘的聪明……是一个能找到恰到的时候做恰当的事情，给我最好回报的人。”帝舜悠悠说完，微笑道：“你不用现在答复我，考虑一下！”说完他的手一挥，整个人立刻便消失不见了。
孟娘走过去，将那块墨玉取了起来，上面刻着精致的狴犴，她伸手细细地抚摸了一阵，叹了一口气。
门外又有脚步声，只听人撩帘道：“有酒么？”
孟娘将玉往怀里一塞，转身笑道：“哟，南斗司命大人，今儿是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司命往桌上一坐，道：“来碗酒吧！”
孟娘好像早知道司命的口味，扭头过去，拿了四壶酒往桌面上一放。
司命将苦辣酸甜各倒了一杯，然后轮着每杯喝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