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林丹雁进了屋,秦怀古结束跑步机上的跑步练习,笑容满面地朝她走过来,“不是说要在七星谷过年吗?”
“老师不欢迎啊?”林丹雁像在父亲面前一样撒娇。
“求之不得。怎么不让那个英俊的上校上来呀?”
“英俊的上校?”林丹雁一下反应不过来。
秦夫人解释,“就是刚才送你到楼下的那个,我告诉老头子了。”
“哦,说郑浩呀。咳,他是七星谷师前指总指挥,回北京过年,我们一趟飞机,他有朋友在机场迎接,我又蹭了一下他的车,就这样。向老师和师母汇报完毕。”
“关键问题没汇报。他是单身吗?”秦怀古问。
“的确是钻石王老五,不过这跟我没关系,所以忽略了向老师师母汇报。”
“不会一点关系也没有吧?”秦怀古狡黠地笑,“老师敢肯定,他是我女弟子的追求者,只是还没入我学生的法眼,对吧?”
林丹雁不得不承认,“什么都躲不过老师的火眼金睛。”
秦夫人插上一句,“他挺不错,不过丹雁没看上他也好,一家两口子都当兵,也太单调了。”
“师母说得是,”林丹雁顺应着秦夫人,笑笑,回头看着秦怀古,挑病人和老人喜欢听的话说,“老师,您比上次胖了,气色也很好。”
“哈哈,我的目标是明年能去几个主要阵地走一走看一看,不知道老天爷同意不同意。”
“看您这样子,十年后再爬山都没问题。”
“哈哈哈哈!这话不可信,但我爱听,”秦怀古开怀大笑,转入正题,“丹雁,七星谷的石质有没有大的变化?”
“这座山肯定有泥夹石层,最近出现了一点问题。不过您放心,我已经给他们打了预防针,出现的小问题也已经处理好了。”
秦夫人站起身来,“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一见面就是大山啊石头啊,可惜大山和石头当不得饭吃。行了,你们谈大山谈石头吧,我去弄吃的。”
林丹雁对师母抱歉地笑笑。
“开chūn后这一段是事故多发期,真想跟你一起去阵地看看。”看见老伴进了厨房,秦怀古的脸色凝重起来。
“老师对我不放心?”
“不是,我是怕自己看不到这条世纪龙了。美伊之战虽然早就结束了,但这个世界恐怕太平不了。地球村,地球村,现在这个地球上,一旦发生战争纠纷,谁想置身事外都难。我祈祷上天能再给中国三十年的太平,那样,世界局势怎么变恶,咱们都不怕了。目前,咱们修了世纪龙,但中国还远远不能高枕无忧。我们必须顺应世界新军事变革的大势,构造新的防御体系,否则肯定还会挨打,不挨打也会受制于人。丹雁,我心里着急啊。”
看着眼前这个面容憔悴风烛残年的老人,听着这个老人对祖国的一片赤忱之言,林丹雁为之动容,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丹雁,你chūn节后带队去检查世纪龙工程,不要把眼光局限在这一个工程上,要看远些。咱们该为新的防御体系做点基础工作了。”
“是。”
“有机会的话,你应该多出去走走,走出国门,和俄、美等国的同行多jiāo流。我感觉到我们的防御思路太单一了。这么大个国家,防御是一个思路,可只靠单纯防御肯定不行。也许我的思想有些超前了,但我绝不是危言耸听。我相信我的思路终究会起作用的。丹雁,我们搞战略导弹阵地设计,属于国家战略的基础工作,就应该多想出一些方案,供领导者决策者选择。”
“我一定按您说的去做。对了,您新招的几个博士生,研究方向好像就是这个吧,有他们的努力,以后情况会好起来的。”
秦怀古露出欣慰的笑容,“是啊,像你一样,他们都很努力,也都很优秀。这是我最大的欣慰。我现在最放心不下的是导弹阵地的自然防护能力和隐蔽伪装,如果咱们的阵地方位被敌人的卫星侦察清楚了,那就前功尽弃了。上天若还能给我三年时光,我就能多做点贡献,少留下些遗憾。”
林丹雁凝视着眼前这个可亲可敬的老人,泪水渐渐迷蒙了双眼。
一营的泥夹石问题尚未得到解决,二营和三营正在施工的弹头库又遇上了泥石流。整个工程进度迟缓,两个多月里,三个营总共才掘进两百四十多米主坑道。
面对这种状况,石万山心里很窝火,把一、二、三营三个营长张中原、赵成武、王德田找来,铁青着脸训了一通话:我再提醒你们一遍,世纪龙是咱们国家目前天字第一号国防工程,事关中国在世界战略格局中的地位,咱们弄的是龙头,现在龙头的进度跟蜗牛在爬似的,这样下去,龙头还不得把龙的后腿给拖住?明年年底贯通不了,你们都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吧?个人什么结果是小事,问题是影响国威军威!
三个营长垂眼低眉,默不作声。
骂人也解决不了问题,石万山当然清楚,他只是必须发泄掉心头的火气。郑浩和林丹雁双双回到团里的第二天,石万山就召开工程碰头会,与会者除郑浩和林丹雁以及团以上领导外,还有张中原赵成武王德田三个营长。
石万山开门见山,“同志们,过去两个多月里,我们走了弯路,以致主坑道迟迟通不过泥夹石层。作为龙头工程指挥长,我承担主要责任,今天首先作出自我检讨。可是这些天我日日夜夜地想,觉得除了边被覆边通过泥夹石层,实在没有别的辙。今天请大家来开会,就是讨论边被覆边通过泥夹石层的可行性。”
主管二、三营工程的两个副团长对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边被覆边掘进,工程材料的需求量是平常的三倍,这么大面积的被覆,我们上哪弄钢筋木材水泥?你指挥长要弄来了,我们没意见,否则,我们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他们的话不无道理。按原计划,工程款和主要被覆材料都由师里统一调配,主坑道打通后,钢筋、木材和水泥才能运到,只是需要应付突发局面时,团里才有权力使用调拨资金购置钢材、木材和水泥,并且这个权力有限,最高只能动用总工程款的百分之二十五。
洪东国和三个营长一会儿看看石万山,一会儿看看郑浩。林丹雁两眼直视正前方,谁也不看。
“老郑,老石提的这个方案,需要得到你的大力支持。向师里伸手,还得师前指出面,我们才更有信心和希望。”洪东国又当起他的“鸽派”。
郑浩微笑着,“石团长,洪政委,说实话,本人目前无法表态。”
石万山情绪有些失控,“为什么?”
郑浩平静地看着他,“因为我能力有限,无法判断出你这个方案的利弊。何况,工程款的划拨有严格的规定,想提前半年多动用上千万被覆工程款,师前指的意见没有用,因为师前指不管经费。更何况,按照分工和习惯,驻大功团师前指的主要责任是督查安全生产。”
室内顿时鸦雀无声,一个副团长一个副政委三个营长甚至显露出紧张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