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保国说,“你正好可以睡觉。”
丁美玲说,“我要睡够了呢?”
张保国说,“看电视也行,看书也行。”
丁美玲说,“这十一天,我们真的什么都不能gān?”
张保国问,“你想gān什么?”
丁美玲反问,“你就不想gān点什么?两个来月了,你一点都不想?”
张保国实话实说,“想。我现在都想……”
丁美玲羞涩地,“我也想。”
张保国把口罩取下来,“我想是想,可是……”
丁美玲轻叹一声,“我们毕竟面对面接触过SARS病人……哎,你说,老万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
张保国问,“什么是不是真的?”
丁美玲说,“十天前他回家戴着口罩打牙祭呀!你说,是不是真的?”
张保国摇摇头,“我有点怀疑……”
丁美玲又问,“我问你,你现在累吗?”
张保国又摇摇头,“一点也不累。”
丁美玲说,“我也不累。你现在想不想?”
张保国说,“傻瓜!你说呢!”
丁美玲眼里放着光,“你把口罩戴上吧。也许万富林没骗我们。”
张保国惊问一声,“你是说戴着口罩……”
丁美玲哀叹一声,“其实,我心里,很紧张。我想与你……可我又怕,这万一……惊涛骇làng我们都趟过来了……我们是一对准备结婚的恋人……我真的很矛盾。我要是留在度假村就好了。这太折磨人了。该死的SARS。”
张保国把口罩又戴上了,“是很讨厌。谁能说清我们身上带没带SARS病毒?美玲,要不,我们等吧。二百六十四个小时,不算长。以后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很长很长。再说,这心里一有障碍,那个系统也不听指挥了。怪不得这个病能让全世界恐慌。原先,我还没意识到这一点。这些日子,虽然很忙碌,可我知道那个系统并没有受到伤害……可是,真面对这个事情了,它……”
丁美玲叹口气说,“我也一样。咱们这种状态,恐怕真是做不成。我同意再等二百六十四个小时。”站起来踱着步,“我真想让你抱抱我。你说,拥抱一下,会不会出问题?”
张保国说,“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丁美玲试着慢慢走近张保国。两个人刚刚拥抱到一起,丁美玲又挣脱了,跑到窗前直喘气。
张保国问,“怎么了?”
丁美玲说,“是想到了万一。万一我身上带有病毒,把你传染上了,……不行!我们不能再谈这个话题了。我怀疑是万富林存心在折磨我们。”
张保国说,“不至于吧?”
丁美玲说,“说点别的,说点别的。”
张保国说,“应该分散分散注意力。你看看还有什么有意思的手机短信息,特别是北京的朋友发给你的短信息,说给我听听。北京没脱离疫区,抗非典就暂时还不会告一段落。”
丁美玲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拿出一个笔记本,走过来说,“有点意思的都发给你了。这两天又抄了几个。这一条有一点意思:SARS=SmileAndRetainSmile。”
张保国说,“你再说一遍。”
丁美玲重复说,“SARS=SmileAndRetainSmile。”
张保国点点头说,“SARS等于微笑并保持微笑。有意思。北京人可以用幽默的心态涮非典了,这是个好现象。这至少说明北京市民普遍的恐惧心理,已经基本消除。还有呢?”
丁美玲说,“这里有一首《卜算子·非典》,也有点意思。内容是:风雨送chūn归,非典迎chūn到,已是chūn光烂漫时,却戴厚口罩。戴也不放心,疯狂喝中药,待到药材脱销时,jian商丛中笑。”
张保国评论说,“现象描画得挺生动准确,可惜深度不够。非典时期出现的很多问题,值得我们全民族认认真真反剩无序的、甚至是失控的事情,发生得太多了。这两天,你三哥的情况怎么样?”
丁美玲说,“人是没事了,可又染上了好酒的毛病,整天喝得醉醺醺的。不说他了。”
张保国说,“好吧。还有没有jīng彩的?”
丁美玲说,“有是有,不过有点尖锐,你听了,可能会觉着刺耳。”
张保国笑道,“到底是什么?念吧。”
丁美玲说,“我可真念了。”
张保国说,“念吧。”
丁美玲并没有就念,她看了张保国一眼,说:“这首短信的名叫《非典治了歌》,意思是说,有些我们政府长期想管管不了,想治治不了的歪风,如卖yín嫖娼,吃喝玩乐等,非典一来给治了。”
说完,她把《非典治了歌》念了一遍。
张保国停了一会儿,说,“是比较尖锐。也有那么一点片面的深刻。刺耳嘛,我倒没觉得太刺耳。这五种恶习,再加上贪污腐败,确实是群众最痛恨的社会现象。群众编出这样一首《非典治了歌》,也算言为心声吧。立党为公,执政为民,是我们今后努力的方向。多听听这些代表民意的声音,对党和政府没什么坏处。”
丁美玲惊讶地看着张保国,“你真够开明的。”
张保国说,“不过,这歌确实片面。这些恶习,也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根治起来比较困难。譬如说,饭前便后不洗手和随地吐痰的陋习,改了多少年,还是没改掉。非典来了,bī得大家暂时改掉了这些陋习。可以后呢?以后怎么办,才是个关键。你把这首《非典治了歌》给我抄一份,我想在适当的地方,对适当的人,讲讲这首歌。”
丁美玲说,“很愿意为你效劳。”
张保国说,“这条信息,你可别到处转发。”
丁美玲笑说,“遵命。说你叶公好龙,好像不合适。说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好像也不合适。反正我理解你的矛盾心理。”
张保国说,“理解万岁。”
房间的电话铃响了。
张保国拿起话筒,听几句,骂道:“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自己上来看看。”把电话砸了。
丁美玲问,“是万富林吧?”
张保国哼了一声,“不是他,能是谁?”
万富林似笑非笑地进来了,探头朝卧室里看看,开玩笑说,“想不到丁小姐整理chuáng铺的水平这么高……”
丁美玲的小拳头雨点一样落在万富林的肩上和背上。
万富林躲闪着,“你这是狗咬吕dòng宾……”
丁美玲说,“我问你,十天前……你回家那件事儿,是不是你编的?”
万富林问,“你们也没亲热成啊?”
张保国说,“你说呢?你在耍我们。”
万富林说,“小的不敢。我想我们是老夫妻,激情不足……想不到你们gān柴烈火也烧不去非典的yīn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