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作了两次远足,都是坐出租车。一次到林多斯,一个美丽的小村庄, 街道的房屋粉刷成白色,悬空在大海之上,这地方因它的卫城而特别有名, 但要骑驴才能上去,我们没敢作这种尝试。另一次是去加米罗斯,一个保存 得相当好的大古城。在路上我们看到一个坐落在山腰上的非常美丽的修道 院。
我们回到雅典又呆了十天。天气开始凉快了,散起步来十分舒适愉快。
萨特散步还行;他甚至还登上了卫城。有时,他同梅丽娜一起吃晚饭,梅丽 娜白天非常忙,她带他去一家雅典知识分子常去的咖啡店。萨特回来时常常 要到十一点钟,他总是和我在他的房间里喝一杯威士忌。
在这期间他有两次接受采访,一次是对一份左翼日报,一次是对一份无 政府主义小报。 这个夏天朱利昂给萨特写了一封信,他建议先搞一个“试点节目”,这 是侮rǔ性的,而且荒谬至极,因为我们的节目已经形成了一个整体,不能从 单个的片断来判别。几天以后,在 9 月 23 日,我们回到巴黎,萨特、我和维 克多──加维在美国──在莉莲·西格尔的家同朱利昂会面。萨特qiáng烈地指 责朱利昂。他说,他早已过了接受考试的年龄。搞试点节目的建议事实上就 是一种考试,可以让人打上不及格、及格或良好的分数。我们唯一可以接受 的鉴定人是观众;但这里要求提jiāo的“试点节目”不是对观众而是对“专家” 的,这就是说,实际上这是一个新闻检查措施。朱利昂提出的资金问题完全 不是真正的问题,因为对于持续一个半小时的戏剧节目,一百万法郎的预算 是正常的;这有许多先例可以援引。事情的真相是,节目的提纲被送到希拉 克总理那里,这是由一个名叫安德烈·维维安的议员gān的,他同法国广播电 视局的关系密切,这些提纲是朱利昂拿给他看的。自元月份以来,维维安和 希拉克就qiáng烈地反对我们的计划,而朱利昂,禀承他们的旨意,一直在欺骗 我们。最后,等我们拂袖而去,他们的破坏活动便大功告成。
9 月 25 日,萨特由我和维克多陪同,在“圣迹”区举行了一个记者招待 会。9 月 24 日,朱利昂刚得知消息,就打电话给萨特说,他同意给四亿旧法 郎。如果在六个月前,还有足够的时间改变电影拍摄剧本以便削减它们的花 费①;现在这是太迟了,而朱利昂也知道一点。他这样做的唯一目的是不让公 众明了事情的真相。事情还是真相大白了。在“圣迹”区有许多人参加了这 个记者招待会。萨恃jīng神抖擞,他详细地叙述了整个事情,确切地谈到事情 的真相,说得完全令人信服。他给记者招待会加了个题目“电视审查制度问 题”。他说:“有人说‘萨特正在放弃’。不对,是被迫放弃。这是一例确 凿的非直接的审查。”他说明朱利昂曾应允他完全自由地去表达自己的思想。 我们把首次预算jiāo给朱利昂时,他曾说:“即使费用超过八亿(旧法郎)我 们也gān。”后来他同政府就这个问题有一场争辩,我们的提要莫明其妙地落 到希拉克手里,希拉克否定了这些提要。然后朱利昂想以慢慢跟我们磨的方 式来实现政府的意图,到最后提出一个我们无法接受的试点节目的建议,以 此来达到他的目的。记者十分注意地听了这些说明,最后他们有些人问:“为 什么您不把剧本拿到国外电视台去拍?”萨特回答:“这里谈的是法国的历 史,而我要谈的对象是法国人。”另一个问题是:“为什么不借用电影的渠 道?”他答道:“十个小时,时间很长。而且这套节目意味着首次运用一种 富有生气的眼光来创作电视节目。我担心不可能同这个电视台一起工作。是 马塞尔·朱利昂动摇了我。但现在这已经过去了。我决不再在电视上出现, 无论是法国的还是外国的。”他最后说:“过去,米歇尔·德罗依完全有自 由搞他的 1946──1970 年编年史。”
总的说来,报界忠实地报道了这个记者招待会的情况,朱利昂则开始了 一个反对萨特的诽谤运动。开始时他承认:“萨特先生不是一个守财奴,但 他希望有一切可能的手段供他支配,以实现他的梦想。”但到后来他暗示萨 特想得到一大笔作者版税;这完全不是真的。这笔钱原来都是准备jiāo给那些 历史学家小组的。他还控告萨特自己不gān事,让年轻的同事们去gān。这同样 是谎言,萨特在“四人小组”和在所有的全体会议上都很努力地工作。最后, 电视台的那些人放出一个谣言,甚至在斯德哥尔摩也引起反响,那边发了电 文寄到法新社,按这个谣言所说,萨特要求获得他在 1964 年所拒绝了的诺贝 尔文学奖金。他对报界作了一个声明坚决地否认此事。
卢森堡广播电视台建议萨特、我和维克多在 1975 年 10 月 5 日的“每日 奇闻“节目中接受采访。萨特同意了,我们准备了自己的谈话稿。但已发生 的整个事件使他十分气愤。这个星期,阿莱特打电话对我说,她发现萨特非 常疲劳;一天晚上,他同我在一起,突然说话十分费力;他的嘴角和舌头尖 几乎麻木了。一刻钟后这个症状消失,但他告诉我,他经常有这种情况,我 很担忧。
当我们去卢森堡广播电视台电视演播室时,萨特还没有恢复过来,他上 楼梯时举步艰难。接待我们的记者显然是怀有敌意的,我感到紧张。萨特显 得jīng神疲惫,他说得很慢,语调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我非常担心他在这个节 目期间神思恍惚的毛病会突然发作。我马上从对话者那边抢过话题,讲了很 长时间,大谈我对朱利昂的看法。科恩-本迪特从瑞士电视台同时参与这一 节目,搞得趣味横生。总的说来,这个“每日奇闻”是一次成功。
我们从广播电视台回到莉莲·西格尔的家,她准备了一个小小的午宴, 席间有几位历史学家,他们因同电视二台断绝关系而深感失望。快到五点时, 我把萨特带回他自己的住处,他睡了一会儿。他承认自己已是jīng疲力尽了。
① 每一个部分都作一亿旧法郎的预算。这样十个部分的节目共需十亿法郎。朱利昂提供的不到一半。
“我们整整工作了五个多钟头,”他少气无力地说道。晚上他是在万达家度 过的,第二天上午,10 月 5 日(星期天)阿莱特给我打了电话。她说:“这 不很严重,但??”在万达家时,他已经有点站立不稳了。她把他扶进一辆 出租车;米歇尔在“大教堂”外面等着接他回他的房间。路上他又跌了几jiāo, 早上她驾车送他到阿莱特家,他又跌倒了。泽登曼赶去,给萨特打了针,他 嘱咐萨特长时间卧chuáng休息。萨特跟我通了电话,他的声音还清楚,但很微弱。 他留在那儿同阿莱特吃午饭,之后,阿莱特借了一位朋友的汽车送他回家。 他们把他几乎是抬回到他的房间,扶他上了chuáng。整整一下午我陪着他,泽登 曼晚上来了。萨特的血压从 140 上升到 200。萨特从他的房间到厕所这短短 的几步路也需要人扶着。晚上我睡在他隔壁的卧室,总之,两间房的门都开 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