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特:对的,我们确实不赞成这个,但??
波伏瓦:但你们又很高兴自己趁机利用了姑娘们的这种状况,同时你们 又想到,“我决不同自己的情妇结婚。”你们远远没有想到结婚,按照你们 的想法,一个姑娘仍然不应该做这种事。你们——我是指你和你的朋友—— 是有点踌躇的。你们并不希望同这些姑娘私通,是不是?
萨特:是的,是这样。
波伏瓦:你们认为这些免费和轻易上chuáng的姑娘多少有点像jì女,你什么 时候才丢掉这愚蠢的想法?
萨特:噢,非常快。一旦我同一些成年女子发生性关系,我就再没有这 种想法了。这种想法只是在中学那段时间。
波伏瓦:一种资产阶级教育给了你很深的影响。 萨特:完全是这样的。但在我去巴黎高师时,这就过去了。 波伏瓦:这完全是些性游戏。在你第一次重要的恋爱事件前还有别的什 么情况吗?
萨特:没有。
波伏瓦:你同卡米耶、你的未婚妻以及同巴黎大学的一些姑娘们的关系 都知道了。此后有我们的恋爱关系,这是有些不同的。
萨特:是的。
波伏瓦:而要理解你同女人的其它关系,我们就不应该忽略这一点。但 我们下次再谈这个。我想问你的是——我们认识后,你马上就对我说,你是 多伴侣化的,你不想把自己限制在一个女人身上或一个恋爱事件上;我理解 了这一点,而事实上你有一些恋爱事件——我想知道的就是这。在这些事件 中,你发现女人最有吸引力的地方是什么?
萨特:无论什么都有吸引力?
波伏瓦:你是什么意思?
萨特:我发现你具有我要求于女性的最重要的性质。因此,这把其他的 女人放在一边去了——例如,她们可能只是长得漂亮。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 你体现的东西比我希望于女性的多得多,别的人则较少,这样她们也较少卷 人。粗略地说因为曾有一些人很深地卷入。但从整体看不是这样。
波伏瓦:但你的回答“无论什么都有吸引力”是非常奇怪的。这好像是 一个女人只要偶然同你接触,你就完全准备同她恋爱。
萨特:啊!老天??
波伏瓦:当然实际上并非如此,有些女人常要投入你的怀抱,而你毫不 客气地拒绝了。有一些你认识的女人,你同她们没有恋爱关系。
萨特:我做了一些梦,爱的梦,这给我提供了一个模特儿。她是一个金 发碧眼白皮肤的女人,在我一生中认识的女人有像她的。但我从来没有同这 些女人真正恋爱过。而这个形象仍在我心中。她是一个金发碧眼白皮肤的漂 亮女郎;她穿着小姑娘的衣服;我比她大一些,我们在玩一个通过卢森堡池 塘的铁环。
波伏瓦: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还是一个你梦想的故事?
萨特:不,它是??它是我梦想的。 波伏瓦:啊,我明白了!总之,你是梦想着童年的爱。 萨特:不,这些童年的爱代表了爱自身。我是光着大腿而她穿一件小姑 娘的衣服,这都代表我在那时、二十岁时的事情。你明白吗?在二十岁我象 征性地梦想着同一个小姑娘玩铁环。 波伏瓦:一个小姑娘,而你自己是一个小男孩。 萨特:实际上我们两个年龄都较大,而玩铁环的游戏代表了性关系,大 概因为我把铁环和棍子看作典型的象征。我感到它们更多地是我在梦中见到 的样子。这是我在二十岁时的一个梦。在这梦中没有优越性的问题。男人不 是比女人优越;这儿没有大丈夫气概。最近我认为,男人无疑是有非常qiáng烈 的男子气的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想具有权力。他们认为自己对妇女有优 势,但他们把这同男女平等的思想糅合在一起。这是很奇怪的。
波伏瓦:这要看你是谈的什么男人。
萨特:嗯,许多男人。我们认识的多数男人。并不是说他们不是真正的 男子汉;而是说在谈话中,在日常生活中,他们有一种平等的准则。可以说 他们的男子气的东西并没有实行这个准则,而他们在性关系中的平等的限定 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东西。但男子气概并不是男子喜欢夸耀的东西,至少不是 我认识的那些男子喜欢夸耀的。显然我们应该再看一看别的地方,别的情况。 波伏瓦:我们回到你身上来。女人最吸引你的是什么,你的平等的思想 是怎样的?在什么程度上可以说你对她们是扮演了某种专制的或保护性的角 色?
萨特:我觉得自己是很有保护性的。因此也是专制的。你常常为这责备 我,不是对于你,而是对于除你之外我所认识的女人。但并不总是这样,我 同她们多数出众者的关系是平等的,而她们也不能容忍另一种性质的东西。 我们回到我在女人身上寻求什么这个问题上来。我觉得这首先是一种感受、 情绪的气氛。严格地说,这不是所谓的性气氛,而是具有一种性背景的感受。 波伏瓦:比如说,你在柏林有一个恋爱事件。你同一个你称为月亮女人 的人在一起。你喜欢她什么? 萨特:我感到惊异。 波伏瓦:她不是很漂亮,也不很聪明。 萨特:是的。 波伏瓦:这不是她不完美的地方吗?
萨特:是的,是不完美??但她有一种乡下人谈话的方式,一种奇特粗 俗的谈话方式,跟我很接近。她没有我们那种蒙巴拉斯的谈话方式,而有类 似拉丁区的谈话方式。虽然我跟她的谈话不像我们的谈话那样展得开,但我 仍然以为我跟她的思想体系是相同的。我是完全搞错了,但我当时是这样想 的。这个情况比较特别。是的,我觉得总的说来我应该是男子汉大丈夫,因 为我是在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家庭中养育大的。我的外祖父是一个男子汉大丈 夫。
波伏瓦:文明就是男子汉大丈夫化的。
萨特:我同这些女人的关系中占支配地位的不是男子气概。当然每个人 在这种关系中都要担当某种角色,我的角色是较为活动和理智的;女人的角 色主要是在感情的水平上。这是一种很普通的恋爱状况,而我并不认为有感 情的一方就比理性实践和体验的一方要低一些。这只是不同性情的问题。并 不是说女人不可能像男人那样来体验理性,也不是说一个女人不可能成为一 个工程师或哲学家。这只是说,多数时间一个女人是有着感情的价值而有时 是性的价值;我就是这样看的,我觉得同一个女人有关系就是在某种程度上 占有她的感情。力求使她感受到这一点,深深地感受到这一点,占有她的感 情——这就是我要自己做的事情。
波伏瓦:换句话说,你要女人爱你。
萨特:对。她们由于感受到成了属于我的某个东西而不得不爱我。当一 个女人把她自己给我时,我在她脸上、在她的表情中看到这种感受;而在她 脸上看到了它也就等于占有了它。有时在笔记本里,有时在书中,我阐述了 ——现在我仍然这样认为——感受和理解是不可分开的,感受产生理解,或 者不如说它也是理解,而后来理性化的男人把这当作一个理论上的难题,这 是把它抽象了。我认为一个人具有一种感受性,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感受变 得越来越抽象、综合和有较多疑惑,于是它就转变为一个男人的理性,一种 对体验性难题有影响的理解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