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你这与众不同的性格或者说个性,是不是也开罪了很多人?
答:象我这样,的确是得罪了很多人,肯定有些人不喜欢我.也不要紧,这个地球照样转动.要工作的人不会没有缺点.只有躺在那个地方不gān活的人才会没有缺点,才容易算计,他有时间,我没时间.
徐益明在说这番话时,还是声名赫赫的中国跳水队的总教练,训练场馆里热气腾腾,一时看不出来世界上哪一个国家的选手,有实力从老徐这儿抢一块金牌.但现在老徐已经不是总教练了.中国跳水队也没过去那么战绩辉煌.好在老徐原来调教出来的伏明霞和熊倪又在危难之际重新出山,让日渐凋零的中国跳水队这个花园里显得色彩鲜艳一些.
功臣徐益明为什么会被解甲归田?回头看,当初徐益明的回答里,已经透露出好多信息.
在中国,比较有个性的教练一般来说结局都不是特别圆满.
因此,有个性的教练要么先收敛自己而后再争取拥有好成绩,要么一直拥有好成绩让别人奈何不了你,徐益明属于后者,连续17年,所有世界级大赛上中国队次次得金牌,那些半夜睡觉都可能对徐益明咬牙切齿的人也一时拿徐益明没什么办法,但后来实在忍不住了,于是炊起改革之风,改了机制,也改了徐益明的位置,一代名教头落得个要争一口气跑到南方办跳水学校的境地.不过我相信老徐会取得成功的.
个性特点明显的老徐偏偏爱国,外面那么多邀请书老徐偏偏不动心,非得在故土gān出点名堂来.
老徐从一把手的位置上下来,中国跳水队就开始危机四伏,竟然在随后的大赛中,把奥运项目的金牌都丢了,一直被老徐压住的萨乌丁,也在中国跳水界内乱之后,成了压住中国选手的冠军王,我想老徐看着这种状况是咽不下心中的那口气的.
什么时候,我们的有些人也能雅量大一点儿,能人即使不让自己高兴,但如果能让国人高兴,能取得显著的成绩,那就快快乐乐的用他.免得象徐益明那样的金牌教练,那么大多数了,还得背井离乡地从头再来.
〓〓〓第二十节·生命故事:别问人生是什么〓〓〓我相信,在我的这本书中生命这两个字出现频率一定很高,这并不是因为我的刻意,而是这两个字每天都会莫名其妙地走进我的脑海里几次.
我的工作是和人打jiāo道,,尤其采访"东方之子",一句"浓缩人生jīng华",更是要求自己必须象个看客,看一个又一个采访者如何在生命的舞台上触目惊心地演出着.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生命更富于变化的了.年轻时很单纯,曾经以为对生命知之甚多,随着自己的成长,随着眼前别人生命故事的接连上演,生命到底是什么,已经越来越是个疑问.
虽是一个看客,看着别人在舞台上演各种各样的生命故事,却不会总是一味地鼓掌或叹息,毕竟自己也是个演员,也在自己的生命舞台上翻滚与挣扎.有些生命的故事是相通的,而有些又太过不同,但正是在这很多的不同之中,我们明白了生命的万千可能.
⊙季羡林
住在北大朗润园的季羡林老先生,作为学者写就的那些专著,我们绝大多数连听说都没有听说过,即使听说过,打算拿来一读怕也是读不懂的.但这并不妨碍文化人会把季老当作一面旗帜.因为读不懂的是他的专著,而更深刻却容易读懂的是他生命中的无数故事和人生态度.
有一年北大开学,一个外地的新生入校,拿着大包小包,走进校园后,实在坚持不住了,便将行李放在路边,正在为难之际,见前面来一布衣老者,于是请求老者帮自己看一会儿行李,老人慡快地答应了.这位新生如释重负地去办各种手续,很长一段时间过后,新生回来,老人仍在尽职尽责地看守着行李,谢过,两人分别.
又隔几日,北大召开开学典礼,这位新生惊讶地发现,在主席台上就座的北京大学副校长季羡林,正是那一天为自己看行李的老人.
我一直不知道,那一瞬间,这名新生的感触是什么,但我想,对于季老来说,那件事已是很自然地忘记了吧?
多年以后,又有一个美丽的故事在季老和学生中间上演.
新学期,一群年轻的学子相约着在一个中午去朗润园看望季老,到了门口,却开始犹豫:正是中午时分,会打扰了老人的休息吧?于是左思右想,终于有了主意,众多学子用一根树枝,在季老家门外的土地上,留下各自的问候话语,然后欢快地离去.
这是我在北大听过的最美丽故事之一,而把这个故事上演给季老是一种后辈给前辈的尊敬.
已经不太知道,年轻时的季羡林是一种怎样的性格,但到了晚年,季老总是平静的,即使在夫人和女儿相继去世之后,我见到的季老,依然没有把那份忧伤写在脸上,平静中有了一种对生命中酸甜苦辣滋味的超越.
但季老的内心真的是平静的吗?尤其在中国,做为一个知识分子经历了这个百年?
听一位北大的朋友讲,在北大百年那一个喧闹的庆典之中,常常见到已是87岁的季老一个人在树林中或是未名湖畔,一坐就是几个钟头.
这个时候的季老是平静的吗?
⊙启功
我们都习惯于把启功的全名理解成"爱新觉罗.启功",但他自己却坚决不这样认为:"有人给我写信来,信封上写着:爱新觉罗.启功,那我瞧都不瞧.有的时候我告诉人说:查无此人.你要到公安部查全国的户口,没有一个叫爱新觉罗.启功的".
我们习惯把启功先生理解为大书法家,但他自己似乎也不这样认为.
"一位老长亲要我的画,他第二句话就说:你别落款,让你的老师给落上款.这下子给我的刺激很大――我这字不行啊!他不要!这样子我就发愤练字,gān嘛呢?就为在画上能题上字好过得了关,及格.多年以后,.....书法家协会主席退了,我有事正在上海,协会缺席判决:让启功当主席,这下子又给我增加了一点虚名.事实上,我那字没当上主席时还好点,现在当上这主席,大伙都要求给写字,这一下子就成了大路货了,都是伪劣产品."
你看,启功老先生就是这样你说一他偏说二,以让人接受的小恶作剧为乐,你指东他偏指西的一个被采访者.按理说,这样的被采访者是最糟糕的,但启功先生却是我最喜欢的被采访者,因为他正是通过幽默以及把人们看重的东西看淡来体现着一种深刻.
启功老先生的幽默出了名,路遇学子,人家问他最近怎样,他答:"不好,鸟呼了."众人不解,启功老先生解释:"一场大病,差一点乌呼了,鸟字不是乌字差一点吗?"
众人皆乐.
我采访完先生之后,启功老问:"什么族?"我答:"蒙族.父亲蒙族,母亲汉族."启功老一乐,接着双手举上头顶,手指却耷拉着,我不解,启功老又一乐:"咱俩一样,纯种láng狗耳朵都立着,不纯的耳朵才耷拉着."于是我们开始一起乐.
但是也有启功先生乐着说,我却怎么也乐不起来的事儿.
有一天半夜,启功先生突然胸口发闷,憋醒了,以为是心脏病,这下子坏了:"还有什么重要的事呢?我想要有就写下来点吧,假定叫遗嘱吧!总得有点内容有点题目,想一想,也没什么事,这样就睡着了!"
启功老是睡着了,但他讲过的这件事却让我睡不着,加在启功先生身上的盛名实在是太多了,但夫人多年前就已去世,加上没有子女,于是让一个国宝夜半时分醒来一个人孤独地想后事的感觉实在不好,幽默有的时候是喜剧,有的时候未必.在每天快快乐乐的启功先生面前,我总是觉得:笑容有时和严肃离得很近.正如他的好朋友张中行先生所说:"如果仅仅看到(他的)幽默就会上当,他风趣的后面更多的是严肃."⊙食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