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激动,但我更加清楚,这并不是一个适合为兄弟义气而激动欢呼的时候,于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三哥,那我也搞。”雷震子也说话了,声音依旧怯怯的,可他毕竟还是说话了。
我屏住呼吸,看向了癫子,癫子没有说话,也没有避开我的眼神,他同样定定地看着我,可是我偏偏却又感觉他看的并不是我。一秒、两秒,癫子还是没有开口的迹象。在有些暧昧难言的气氛中,其他两人也看向了癫子。我已经暗自做好了决定,如果他不铁我,那他就回去,给他的钱就算了。可是如果这件事,他敢泄露半句,就算老子回不去了,也一定要通知何勇他们帮我办了他。
离忍耐的极限越来越近,终于,我轻轻吐出憋了很久的那口气,目光从癫子的脸上移开。话已经是将出未出,到了我嘴边的那一刻,癫子的声音却先一步传来:“三哥,我刚想了很久,帮将军报仇,我没得问题,怎么赚钱都是赚,给我钱就行……”
他说到这上半句的时候,我的话吞了回去,心也放了下来。不过,那一瞬我没有感动,只有隐隐的愤怒和鄙视。虽然我明白癫子办这件事归根结底就是为了钱。但是这几天以来,我尽力地待他如兄弟,在这个时候,他首先想到的还是钱,我多少有些不满。
我已经做好了等他说完话后,开口讽刺羞rǔ他一下的准备。没料到的是,接下来,癫子后面的半句话却让我有了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不过,三哥,小将军说没有看到人,那你怎么晓得是哪个办的将军,我们到哪里去找人呢?”
我一下呆住了。其实,癫子的这个疑问,我已经想过了,我只是存了一丝侥幸。我认为平日里,将军在这个市混得很开,朋友很多,小将军虽然没有打流,为人却也不错,这个时候,应该会有人帮他。那么,就可以要小将军出面打探消息,我只需要办事就行。
虽然我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有些靠不住,但是将军受伤的消息让我太过于震惊,小将军当时表现得也太可怜,我毕竟也是一个被感情控制的普通人,同仇敌忾的愤怒使我只想要为他报仇。在这样的主观心态影响之下,一线的希望就已经足够蒙蔽我的理智了。而且,我原本还以为,在这四个人的圈子里面,我是属于那个想问题最周全的人,什么事我自己想好就行了,并不需要给其他人jiāo代。
只是,现在的情况显然并不是这样,很少说话的癫子居然一针见血地把问题指了出来,这是出乎我意料的。
“嗯,我可以要小将军找一下,他天天跟着他哥哥玩,将军在这里朋友也多,应该没啥问题。”我的话,说得连我自己都有些心虚。
“三哥,你开始说那些人估计是去杀将军的。你想,我们只是想要把熊‘市长’搞残,都废了这么大的力气来计划,都晓得不能留下痕迹。别个杀人的人,你觉得会不会这么蠢?将军被砍前几个小时,自己都一点消息没有得到,还和我们喝酒。他弟弟这么容易就问得出来吗?”
“……”我哑口无言。
“怎么就打听不出来呢?这又不是什么大城市,比九镇大不了好多,打流的也不是成千上万那么多,时间长了,迟早要找到。”牯牛帮我说话了。
“三哥,你只有一个星期的假。时间长了,万一这里出了什么事,唐五那边晓得了,又准备怎么搞?”
我开始感到自己的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但同时,我隐隐也感到了一丝开心,当过兵,还在场面上混了一段时间的癫子确实不是一个街头那些一无是处的小流子所能比的,他果然是一个非常细心周详的人。
这样的人,帮我,总比害我qiáng。
“哎,癫子,你就说你到底gān还是不gān?你只是想要钱唦?不得了啊,问东问西,而今是不给你钱还是怎么了?要听你啰唆?三哥,莫理他,他搞就搞,不搞算了。少了一碗胡萝卜,一样的整桌酒席。”自从那次我救了雷震子,耿直忠厚的牯牛就始终当我比亲大哥还亲。此刻,他照样耿直地替我出了头。
我看到雷震子在一边小心翼翼地悄悄拉扯着癫子的衣角,癫子的嘴巴紧紧闭了起来。
我不是一个见不得别人半点牛bī的人,我知道,现在有了癫子这样一个人对我会是多么大的帮助。于是,我对牯牛点了点头,又扭过去看着癫子说:“癫子,你别听牯牛的,他就是这么个脾气,你是怎么想的?这个房间里,都是兄弟,没有什么先来后到之分。你想赚钱是应该的,我也想赚钱,我又不是你的领导。你有什么话,你就说。”
“三哥,我没得别的意思,我开始说了,反正都是赚钱,我跟你来了就是来了,你搞什么,你决定,我搞就是了。我只是想了想,报仇这件事急不得,真的。牯牛,你也莫见怪,我没得别的意思。”癫子仰脸看着我,甚至还转过头去对着牯牛笑了笑,牯牛也有些不好意思地回了他一笑。
我对着癫子点了点头:“那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听了我的话后,癫子又转过头看了看牯牛,一根肠子通到底的牯牛再次报以歉意的微笑。癫子这才开口说:“三哥,我觉得报仇这件事急不得。牯牛开始说了,反正迟早要查出来,查出来之后,你再来办人也不迟,到时候,为兄弟报仇,天经地义,就算是唐五晓得,也说不得什么了。我觉得,而今最重要的是将军的安全。”
将军的安全?除非我现在去医院守着,可这显然不可能。癫子之前的那些话已经让我对他刮目相看,我想他应该不是出于这样愚蠢浅显的想法,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我脑子开始急速转动,同时,示意癫子继续往下说。
“早上那些人如果是来杀将军的,而今将军在医院,不见得就一定会死,也可能会抢救过来。现在别个应该不会冒这么大的风头去办他,但是过段时间呢?他休养的时候呢?不可能哪个24个小时守着他吧?真要安全,只有把别个想办他的路断了,我们自己肯定断不了。”
“那你的意思是?”
“我们断不了,警察可以,我们把这件事搞大!”
“怎么搞大哦?”
就在雷震子插嘴的同时,隐隐有些极为关键的东西开始在我的脑海里面出现,一时之间却还有些摸不到、抓不着。
“三哥,我们其实可以按照先前的计划,还是搞熊‘市长’!”说到这里,癫子一扫平素里那种安静淡然的样子,看着我的双眼炯炯有神,隐隐有一丝掩盖不住的得意之色。
“什么?”
“为什么呢?”
在牯牛、雷震子两人的询问声中,我脑子里面仿佛轰然一声巨响,一道灵光飞快闪过,一理通百理通。经过一早上的浑噩之后,那一瞬间,前面的路在我眼前突然明朗了起来。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将军他们这个市和九镇一样,地理上属于同一个地区。这个地区自古以来都是流放犯人的地方,以盛产悍匪山贼闻名。从古到今的人命案层出不穷,那些有钱有势的老板,争夺矿产时,用枪和炸药灭人满门的事,也屡见不鲜。在这一亩三分地里面,将军混得再好,他也只是一个二流的流子。别说今天他还没有死,就算他死了,警察也不见得就一定会当做一件大事,全力缉凶。可是熊“市长”不同了,他是公安局副局长的亲表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