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2002年9月的那个下午,一个思想上无中生有的《感动中国》正式诞生,从此,这片土地上从未停息过的感动,开始以另外的方式,以一种年度电视化的操作模式,呈现在中国人的面前。出发之前,我们对这片土地上存在的感动既犹豫更充满信心,唯一有些不确定的是:在当下这个时代,中国,会被感动吗?
三
什么是感动?又该选择什么样的人来感动中国?
在《现代汉语词典》上,对“感动”一词是这样解释的:“思想感情受外界事物的影响而激动,引起同情或仰慕。”
其实,在每一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对感动的解释。感动于我,便是在某人或某事面前,一种抑制不住的热泪盈眶以及之后良久的沉思!
敬大姐也曾经问过一个十岁的小女孩:“你感动过吗?”
小女孩对敬大姐说:“有一天,我放学晚了一个小时,走出校门时,我看见姥爷在寒风里一直等着,我就哭了。”这就是感动。
对于普通人来说,感动往往与泪水紧密相关,这也应了另外一句话:或许我们每一个人都该问一问自己,已经多久没有被感动?而一颗好久没有被感动过的心,就像一朵很久没被浇过水的花。所以,泪水,也是一种浇灌良心所用的水。
但是,制作一个有可能产生巨大影响力的电视节目,仅仅弄懂了感动是远远不够的。别忘了,《感动中国》里的“中国”二字,意味着你选择的感动必须契合主流的价值观,要面向全体中国人,不能太过“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否则,感动大打折扣,也未必感动中国。
这个难度,就体现在人物的选择上,这个选择,往往意味着每一个名字背后的某种jīng神或价值的体现,而这选择,从某种角度说,也代表着我们,一群电视人不用语言而能表白的坚持与尊重。
在第一届《感动中国》开始推进时,中央电视台新闻中心,向几十位推选委员寄出了一封信,我也身在其中,在这封信中,有如下一段内容,代表着最初的创作想法:
感动需要发现,而您就是我们邀请的推选委员会中的一员,为中国发现感动,收集感动。
我们希望能“感动中国”的更多是小人物,是平凡人亮相的场所,但也不排除各种因素决定每届都会有一些知名人士走上领奖台。成龙之所以获选,是因为他走向世界之后,对“中国人”这三个字愈发捍卫。
这次评选活动将感动中国、打动人们心灵的人物作为评选对象,什么样的人能够成为2002年度人物?……这些人物身份各异,有着不同的背景,不同的经历,有的可能曾经见诸媒体,有的也许还不为人所知,但在过去的一年里,他们的所作所为,感动了我们,感动了中国。他们或者用自己的力量,推动了中国社会的进步和发展,诠释着一个人对这个国家、对这个社会,应当担当起怎样的责任,以坚qiáng的民族jīng神挺起我们民族的脊梁;他们或者用自己的故事,解读人与人之间应该有着怎样的情感,带给公众感人至深的心灵冲击。他们共同的特质是:震撼人心的人格力量……
我写作有一个习惯,一般不喜欢过多引用,但是以上这一段,必须引用于此作为备案,看看最初的想法是怎样的,中间是否坚决执行,而岁月是否会慢慢地侵蚀了这一切。在将来,让我们自己别忘了,曾经许下过一个怎样面对感动的誓言。
还好,依然如故。
在这样一些最初的设想中,蕴藏着最重要的一个jīng神是:在人格与感动面前,人人平等。我们只在意内心的巨大震动,而不是哪一个人声名的显赫。这,就为越来越多的普通人走上感动中国的舞台做了最初也是最重要的铺垫。
四
2003年2月14日,第一届《感动中国》在央视一套huáng金时段播出,第一届《感动中国》年度人物,包括王选、刘姝威、姚明、濮存昕等十位人物。
在制作第一届《感动中国》的过程中,还有一个小小的插曲,它用被迫的改变奠定了之后《感动中国》的朴素基调。
这一届的《感动中国》,在录制的时候,颁奖过程中穿插了几个文艺节目,演出者是包括钢琴家刘诗昆在内的绝对大腕。这种选择,一方面是希望少量的文艺节目烘托气氛与情绪,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还不那么自信:仅靠画面和访谈,能吸引住观众吗?
顺利录制完毕,然而赵化勇台长在审完片之后,作了一个决定,将颁奖礼中所有的文艺因素拿掉,朴素一些,单纯一些。
事后证明,这是一个正确且关键的决定,人们需要的,正是最朴素的感动。
我身边是一直为中国人在日本打官司的民间志愿者王选。只因面对历史,日本总有人一贯地躲闪和暧昧,于是,王选为上一辈的同胞去讨公平。公平来得并不容易,她说:其实,我们也是在给日本一个机会。
播出的当天,我就接到很多短信,都是表达感动。其实,大家的这种情感我不意外,在录制的现场,观众们的情感投入,已经让我有了这方面的判断。
节目播出的第二天晚上,我去人民大会堂出席元宵节的联欢,贾庆林看到我,最先表达了对《感动中国》的称赞,他说:“昨天的节目我看了,真感人!”隔了一会儿,我又看到吴仪和周永康,他们带着情感地向我表达了对《感动中国》的喜爱之情,语言也都非常朴素:“太感人了!”
这个时候我明白,几乎在最短的时间,《感动中国》似乎获得了上上下下的一致好评,这也就意味着,《感动中国》触碰到了时代的敏感点,满足了大家心中有、可周围笔下无的内在需求。当然,也意味着打开了《感动中国》前行的空间。
其实回头看,出现这种上上下下都叫好的局面并不偶然。
在社会的道德底线被不断突破的背景下,人们心中向善的愿望并没有泯灭,甚至因此变得更qiáng烈。生活中的人们,哪怕一些为自己的利益在做着不那么光彩事情的人们,面对屏幕时,也依然可能被感动,因为残存的良心以及与利益无关的尊重;更不用说芸芸众生们,中国人的内心原本善良。
当然,大家都感动,也来自于《感动中国》回到一种人性的表达,不是概念,不是口号,不用空话套话,而是用心讲述真正好人的故事,用细节用情感用回到土地的质朴来讲述。这就拆掉了人们心中的墙,这时,不管你身居高位还是普通百姓,都只复原到一个有血有肉的个体上面,感动,就变得简单。当然,也与社会的需求有关。法律只是一个社会最低层面的道德标准,仅维持这种最低是不够的,更何况,这种“最低”还时常被突破。在我们这个并不靠宗教来确立信仰的民族中,在时代巨变的转折阶段,在信仰缺失的空白地带,什么,是十三亿中国人的jīng神家园?
恐怕还是要向道德、人心与传统文化方面去寻找答案。于是,《感动中国》与上上下下内存与外在的需求一拍即合。
在第二年的《感动中国》刚刚播出之后,时任广电总局局长的徐光chūn,接到中央政治局常委李长chūn的电话,电话中,李长chūn说:《感动中国》这个节目令人十分感动……相信广大电视观众看了都会感动,我是含着泪看完这台晚会的。这台晚会再一次证明,主旋律的节目,只要坚持“三贴近”是不会枯燥的,而且是会有qiáng烈的吸引力和感染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