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了吗_白岩松【完结】(72)

2019-03-10  作者|标签:白岩松

  只是不知道,在当今这个五味杂陈的时代里,真正的莫扎特还是不是被真正地聆听着,功利的人们功利地消费着莫扎特,其实,那离莫扎特很远。如果有一天,你感觉内心沉静,世事浮沉暂时抽离,而窗外又风和日丽,你试着再听听莫扎特,用你最简单和纯真的心,这时候我相信,真正的莫扎特会在上帝的指使下再度归来。

  人是写不完的,仅仅是那些推动我成长的人,都写不过来。以上这些文字,甚至只是我想写的文字当中,一个短短的开头。

  影响并推动我的,不仅只有人,还有家乡那片永远的草原。其实,不只我,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草原;在这个人们越来越没有故居和故乡的岁月里,呼伦贝尔草原几乎成了一个时代的故乡。而对于我,家乡就是年少时天天想离开,现如今天天想回去的地方。

  音乐家中,还有巴赫,还有马勒,指挥家中还有克伦贝勒、马里纳呢。

  还有罗大佑、齐秦、凤飞飞……太多,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太多的故事。

  当然,还有作家、身边的同事,逝去的陈虻、罗京以及您不知道名字的我的年轻同事。都该写,可又往往落笔处百感jiāo集,不知从何写起。

  家人也无法写,他们不是影响或推动我的人,而就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比如说,妈妈在变老,可是有她在,我就永远是一个孩子,如同有哥哥在,我就永远是一个弟弟;还有妻子,媒体上有很多对我们恋爱与婚姻不真实的编写,其实现实中的婚姻要比文字更多一些làng漫和平实,而那些编造的“làng漫”情节,也往往缺了一些想象力;还有儿子,不用说了,他是生命中的主角,我与他的母亲不负责编写他的剧本,只想做一个称职的观众和欣赏者。他们是我心中最重也是最长的文章,但这该属于我们的晚饭或旅途或周末时光,也因此,人生不再是苦旅。

  还有朋友,他们是重要的推动者,也常常是我生活的意义。这其中,有很多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相互照应,相互陪着慢慢变老。我不愿意时常用言语去表达情义。朋友,该是得意时,离得可以远些,不顺时,必到身边的一群人。这其中的情谊,我又怎能用几百字或几千字去写呢?写好朋友,只能用心,用时间用生命。

  所以,有人就有趣,有人也才有真的欣喜与悲伤。人的一生,只有一个工作无法更改,那就是做人,永无止境。几十年后,我可能成为我心目中的那个可爱老头儿吗?而今日,当我记述着别人在我心中印记的同时,我又将在别人心中,留下怎样的印记呢?

  明天,开始信仰(代后记)

  一

  一转眼,二字头的新千年匆匆过去十年。

  有人走了,有人来,更多的人依然在路上;有人盼来了期待中的成长,有人年华老去。十年,可以改变很多。

  我翻开2000年1月份出版的《痛并快乐着》,在后记中,藏着这样一段文字,与当时还属于未来的十年有关:

  “按常规,在十年之后,我应当再写一本这样的书,名字也许叫《在痛并快乐中继续》,那一本书,我相信,一定会更犀利,更言无禁忌,更能在行笔中自由地呼吸,当然,快乐也许会比痛苦更多一些。我真盼望十年后,在我人过四十之后,有很多问题,已经真的不惑了。但我知道,岁月是不会按常理出牌的,今日去想十年后的事情,多少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这是十年前当我刚刚迈进二字头千年时,写给今天的文字,我该怎样去面对它?

  二

  拿在您手中的这本书,名字中,已没有痛或快乐,而是“幸福”这个字眼。提出它,是个进步;但实现它,太难。不像快乐或痛苦,都那么直接。痛苦与快乐都还没有过去,而幸福,却还真的很远。更何况,在写出来的“幸福”二字背后,还有没有写出的另外两个字“信仰”,不是不能写,而是同样很远。

  十年前希望今天更犀利,更言无禁忌,更能在行笔中自由地呼吸,我必须承认,与十年前相比,实现了一些,不仅仅是环境的变化,还在于内心勇气的增长,但依然可以把这个目标放到对下一个十年的期盼中。犀利,已经在社会上流传开来,可后面还有一个“哥”,不过,哥,只是一个传说。

  十年前,我希望自己人过四十后能够不惑,但是,我对自己抱歉,我做不到。既做不到不劳而获,更做不到对许多事情不惑,甚至不得不承认,可能比十年前,有些事情还更不明白。比如十年前,在文字中,看得到自己的乐观,而今天,我不能判断,是否乐观的程度跟以前一样或者已经明显减退?十年前,我是那样地相信未来;而今天,我站在当初的未来,却不知是否应当用蘸着疑惑的笔体写下“相信未来”!

  不再乐观地相信,也是一种成熟吗?如果是,我宁愿停留在走向成熟的过程中。

  所以,十年,从时间上看,恒定不变,但由于不同的人和不同的事,却完全不是一个概念。有些事情,十年,已经足以让它们沧海桑田;而有些梦想,十年,也只是迈出一小步,甚至这一小步,你都会担心,它会退回去。

  但是,过去了的终究过去,当初的期待实现与否,也同样被时光带走。不管你愿不愿意,一个新的起跑线又画在这里。人们之所以可以忍受苦难,在于还可以拥有希望。

  又要出发了,因为希望,只能依靠走。

  三

  1993年,我刚刚走进《东方时空》,制片人时间告诉我:“有两件事是忌讳,不能做。一是要坚决去掉形容词,二是不要叫被采访对象为老师。”

  为什么要去掉形容词?

  我们是做新闻的,而形容词的作用是修饰,生活不需要修饰,不管是好还是不好,新闻都该客观地反映生活原貌,而不是用形容词来粉饰太平或刻意打压。

  为什么不许叫被采访者为老师?

  因为我们不能把观众提前预设为学生,电视不是让观众来听课,我们与观众,我们与被采访者,观众与被采访者,都该是一种平视并平等的关系。

  于是,我记住了,一记就是十几年,不一定都做得到,起码时常反省。时间长了,又有所悟,感觉这两个要求不仅是在说如何做电视做新闻,或许对社会也有用,当然,也与做人有关。

  然而,时常让人疑惑的是,这两个提醒,对于今天很多年轻的同行来说,依然新鲜,显然,它在当下还有价值。没办法,形容词在新闻里总是随处可见,“老师”的称谓被进一步泛滥着,而可怕的是,打算制止并修正的人却少了。也许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许是大家都更实际或更麻木,于是,时代经常被热烈地赞美并形容着。不是时代有多糟糕,而是更好的时代应当听得到更多的批评和忧患,听得到监督中的理想,听得到面对批评与监督时,时代特有的坚qiáng与自信。我们不是时代的学生,时代更不该是我们求学时为得高分而写下的虚假作文。

  看样,十几年过去,依然有必要旧话重提。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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