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最幸福_大冰【完结】(49)

2019-03-10  作者|标签:大冰

  样的,一水儿的登山鞋,她却穿着带跟儿的小皮靴,

  看起来很神气。

  不熟,我们没怎么说话,一起坐在吧台边吸溜吸

  溜喝着白开水。蜗牛裹着毯子在吧台里吸溜,我抄着

  手趴在吧台上吸溜,她背靠吧台双手捧着大杯子吸

  溜。三个人用此起彼伏的吸溜声来打发午夜的时间。

  蜗牛酒吧的背景音乐是呻吟一样的绵长吟诵,我记得

  是葛莎雀吉的《北奥明法身宫殿》。我们喝水的节奏

  和着葛莎雀吉缓慢的吟唱,像在练习一种奇怪的瑜

  伽。

  第二次遇见她,是在藏医院路口。她给一个英国

  作家当临时翻译,满世界采访混在拉萨的人们。她冲

  我抿着嘴笑,抬起手做了个喝水的姿势。

  我说:“唉,那个谁,留个手机号码给我,回头

  一起饭饭。”

  她扭头和那个英国作家说:“你看,我还是蛮有

  市场的。”那个穿着雪白衬衫的威尔士女人挑剔地打

  量了我一眼,矜持地歪了一下头,算是打招呼。

  我心说,你丫矜持个蛋啊,我又不是要请你吃

  饭,你腰那么粗,和头小牛似的……

  我和她说:“快点快点,手机号给我。你的老板

  快要拿大蓝眼珠子瞪死我了。”

  她跟我说:“抱歉啦,我没有手机,也不用手

  机,要不然你把你的手机送给我?”

  我舍不得我的手机,那个爱立信大鲨鱼是我唯一

  的家用电器,于是很没脸地走开了。

  已经是入夜光景了,那段时间治安很差,有人被

  打劫。走之前,我把随身带的英吉沙短刀借给了她,

  也没怎么多话,只叮嘱了她这个点儿最好别去的那几

  条巷子。

  天地良心,真没有想泡她的意思,就是想和她这

  样漂漂亮亮的小姑娘聊聊天、扯扯淡吃吃饭什么的而

  已。我那时候是个五讲四美、文明礼貌、又单纯又感

  性、还很随和的文艺小青年。

  第三次见面是一周以后,她半夜来我的酒吧听

  歌。进门就窝进卡垫里,木木呆呆地一个人出神。我

  唱了一会儿歌,抬头看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来一

  瓶酒开始喝。她失魂落魄,看也没看我一眼,所以我

  也没管她,继续唱我的歌。我唱了一首郑智化的《冬

  季怎么过》,唱完了以后瞅瞅她,她缩成一团靠在卡

  垫上,低着头,一点儿声音也不出,像睡着了一样。

  我走过去戳戳她,发现泪水浸湿了整个膝盖。她

  原来在安静地,哗哗地流眼泪。

  这是怎么个情况?这首《冬季怎么过》没什么毛

  病啊,怎么就把人家给惹哭了?这可如何是好。

  冬季怎么过/ 在心里生把火/ 冬季怎么过/ 单身

  的被窝

  冬季来临的时候/ 我总是想到我/ 明天是否依

  然/ 一个人生活

  我究竟在害怕什么/ 是不是寂寞/ 想接受它的温

  柔/ 又不愿失去自由

  冬季是一个迷惑/ 年年困扰我/ 年年我都在迷

  惑/ 年年这样过……

  我蹲下来,说:“这个季节来混拉萨的,谁没点

  儿故事,不管你有多坎坷,也没必要让别人看到你哭

  成这个熊样儿哦。”……我觉得我挺会说话的一个人

  啊,怎么话一说完就把人家整哭出声儿来了呢?我想

  逗逗她让她笑一下,别哭出个高原反应什么的最后死

  在我酒

  吧,就用话剧腔说:“朱丽叶,在秋天是没人会

  帮你擦去冬天眼泪的。”她埋着头说:“嗯嗯

  嗯……”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就是有一小点儿难

  受,慢慢就好了呢……

  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我回头看看酒吧里,一桌北欧穷老外已经彻底喝

  大了,头对头地趴在桌子上淌口水,另一桌是两个老

  房子着火的中年背包客,四目相对、浓情蜜意、呢喃

  不休地完全沉浸在二人世界。

  我说:“好吧,我挺乐意陪你出去走走的,但你

  要把眼泪抹抹,鼻

  子擤擤,不然一会儿出去了,别人以为我怎么招

  你了似的。”我一边忙活着穿外套一边问她:“说吧,

  咱们去哪儿?”我琢磨着公账不能动,但钱包里还有

  五十多块,要不然就出次血

  带她去宇拓路吃个烤羊蹄儿吧。不是有位哲人说

  过这么一句格言么:女人难过的时候,要不然带她逛

  逛街买买东西,要不然就喂她吃点食儿。反正看她这

  小细胳膊小细腰也吃不了多少……

  她泪汪汪抬起头,说:“……去个比拉萨再远一

  点儿的地方。”我一下子就乐了。怎么个意思这是?

  演偶像剧呢?我说,好啊!我随手在身后的丝

  绸大藏区地图上一点,说:“您觉得去这儿怎么

  样?”我回头顺着手臂

  一看,手指点着的地方是喜马拉雅山的珠穆朗玛

  峰。她目光渺茫地看着地图上那一点,然后点点头

  说:“走。”那就走呗。

  她用力裹紧了衣服,推开门走进了拉萨深秋明亮

  的午夜。我把手鼓背了起来,想了想又放下了……最

  后还是背着出门了。一个半小时后,我开始后悔。

  这时,我们已经横穿出了拉萨城,沿着河谷走在

  了国道上。拉萨城的灯火早已被抛到了身后,眼前只

  有黑漆漆的山和一条被月亮照得发白光的路,河一样

  地绵延曲折,没有尽头。

  我心想坏了,看来这小姑娘是玩儿真的。我开始

  心痛那两桌注定跑单的客人。早知道就该先收钱再上

  酒,那桌北欧退伍兵指定是要在酒吧睡到天亮了,保

  不齐明天睡醒了以后他们会自己跑到吧台开酒胡喝。

  彬子骑车去纳木错了,二彬子找他的小女朋友gān坏事

  儿去了,Niko 妹妹要到晚上八九点钟才会来浮游

  吧……我唯一那瓶为了撑门面才摆出来的瓷瓶派斯顿

  金色礼pào威士忌肯定保不住了,还有我自己都没舍得

  吃的新疆大葡萄gān,都他妈便宜那帮维京海盗了……

  不一会儿天就亮了。我实在是累了,赖在路边呼

  哧呼哧喘粗气。

  开始有一辆辆车路过我们身边,呼呼地卷起一阵

  阵汽油味的风。我又冷又饿,掏了半天裤兜,掏出来

  一块阿尔卑斯奶糖,立马飞快地偷偷塞进嘴里。一抬

  头,她没事人儿一样默默站在旁边看着我。

  我瞅着她的鞋,我说:“哎哟,厉害啊你,穿个

  小靴子还能走这么远。你属藏羚羊的啊你。”

  逗她她也不接茬,只是拿鞋尖踢地上的石子,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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