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者,联系了十一家报纸,转发了近八万条微博,甚
至动员了已经移民的当年知情人从拉斯维加斯飞回中
国……折腾了整整一个季度,线索终于全部中断,一
直杳无音讯到今天。
我在寻亲的过程中沦为一名bàonüè的人。
基本上,所有的同事都被我得罪光了,身边的大
部分朋友和很多老友惊异我变幻莫测的情绪跌宕……
我屡屡和人发火,屡屡话一出口就后悔。
长时间的寻人无果后,我躲回了丽江。拉萨回不
去了以后,我只剩下丽江。拉萨曾数度给予我qiáng大内
心的力量,我希祈丽江同样能给予我同样的慰藉。可
拉萨有高原缺氧的眩晕,有大昭寺广场直she入心底的
阳光,丽江有什么?难道要用艳遇或酗酒来给自己一
点儿短暂的解脱吗?
大和尚在丽江。我躲进大和尚的院子里,除了吃
饭不肯出大门。
我问大和尚,这是些什么因果?为什么这么苦?
为什么触目所及的都是苦?哪儿来的这么多苦?gān吗
让我看见、听见、参与其中……为什么我现在越想当
个好人去帮人,越是到最后连自己都帮不了?……
大和尚只是安静地泡茶给我喝,对我的喋喋不休
似听非听。
说了几天后,我懒得再重复了,话变少了,开始
静下来陪他喝茶,从午后喝到huáng昏。说来也奇怪,貌
似心里轻松了一点儿。
我问大和尚:“我明白缘起性空、无常无我、真
空妙有……为何自己却一点儿都做不到?”
大和尚看我一眼,道:“你明白?”
……我明白吗?“我该从何做起呢,师父?”大和
尚问:“你为了什么而做?”
“师父,我也不知道求个什么,只是烦恼太
甚……”大和尚说:“好哦好哦,烦恼即菩提。”喝着
茶,一僧一俗,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转眼huáng昏。大
和尚炒菜给我吃,白菜和胡萝卜,米饭管够。大和尚
说,你要
是觉得寡淡的话,去厨房自己找块酱豆腐。大和
尚说,院子里的砖石搬掉,荒草拔掉后,可以开腾出
来二分地,可以种点洋芋,种点豌豆,还可以种上一
株三角梅,一株樱桃树,来年你来吃樱桃……
我仿佛明白了些什么,可一颗心还是纷乱复杂,
一时难以平复。
当天晚上是王博和甜菜最后一晚在小屋当义工。
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特别想和他们聊聊。我撵光了客
人,关上门拽住他俩聊天。貌似我说得很乱,说了我
历经的那些烦恼执着,说了我貌似了解的那些所谓道
理,说了未知的恐惧忧虑,说了我触及过的生死。
三四个小时过去了,我嗓子开始变哑。王博
道:“大冰哥,你说的很多我听不明白。你是在法布
施吗?”我说:“若布施,我第一想布施的是自己……
不能光说不做了,我
需要实践一种解决烦恼的方法。”
白菜胡萝卜不抗饿,说完这番话后胃饿得痛了起
来。我们溜达到古城口的肯德基吃午夜打折汉堡,我
身上钱不够,买了两人份的,三个人分着吃。
王博呆呆地吃了一会儿,又去了一次洗手间,回
来后,他一边在裤子上擦着手,一边问我:“大冰
哥,你要不要听听我们的故事?”我笑着说:“你们俩
这么甜蜜这么默契,能有什么曲里拐弯的故事?”王
博一笑,甜菜在一边眯着眼,仔仔细细地把我面前的
汉堡掰成了三份。
甜菜说:爱他是最重要的事情
我有记忆以来做得最成功的一件事,就是谈恋
爱,和王博谈恋爱。
我和他认识在2005 年4 月26 日,凌晨3 点。
那时候我大一,刚脱离了爸妈,在大学想怎么过
就怎么过。但我不知道自己想怎么过,可能大部分女
生也都这样吧。
那天晚上,我到了三点多还睡不着,就在楼道里
瞎逛,看到隔壁宿舍女孩回宿舍拿了外套又匆匆出
去,我就问她gān吗去,她说草地上有人唱歌,我说那
我也去。我到了草地边上,见到两个男生正边弹吉他
边唱歌。那个长得帅的男生唱了一首歌,我觉得他声
音太gān净了,我就装作很内行地问:“谁的歌?”他
说:“我的。”
我当时想,不行,我必须泡他!
我就开始假装学琴。他是个君子,在教我弹琴的
时候没有碰过我的手。于是我想,我必须泡到他,怎
么还有这么礼貌的人!后来他说他当时也想泡我,只
是太紧张害羞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两天后,我们在一起了。过了一个礼拜,我们和
各自的前男友前女友分手了。又过了一个礼拜,好朋
友因为这件事跟他决裂了。在后来的一个月中,我受
到了王博的前女友和支持他前女友的王博的好朋友们
的排斥。但当时的我很倔,又觉得很刺激,也乐在其
中。最让我震惊的都不是以上这些,而是王博竟然跟
我说他爱我。
他爱我?! 他怎么可能爱我呢?! 一个人怎么可能爱
另外一个人呢?! 他每次对我说他爱我,我都说,我也
挺喜欢你的。但后来他一直说他爱我,他还说:“你
也得爱我。如果两个人都不敢承认爱对方的话,那他
们迟早有一天会不爱对方。如果两个人都承认自己爱
对方,并且一直努力地爱对方,那他们就有可能成为
不可能的完美爱情。”
他说得很美。他简直是个诗人。
他给我真正的爱情开了个好头。当然我觉得这太
刺激了—好好地认真地努力地谈一场恋爱,这个事儿
太刺激了。
我想,如果我是个能演得了话剧的好演员,那我
就演一辈子。从那时开始,我就入戏了。这是我演得
最认真的一个角色,我简直就像活在这个剧本里面。
我当时想,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跟他分手,他既然说
他爱我,我既然信了,那我就死乞白赖地跟他好一辈
子。
后来,这话应验了。那几年,他确实是个诗人,
是个理想主义者,是个迈不开腿、张不开嘴的痛苦信
仰者。所以跟他好,还就得死乞白赖。
他跟我说了很多他当时所信奉的哲学,我才知
道,哲学不都是听不懂的东西。当他把萨特、尼采、
柏拉图这些现在看来是大俗人的人说出来的时候,我
佩服得五体投地,努力学习,加以分析,化作己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