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基本上,她一直在做的事情是,试探出什么样的
生活会让我快乐……她通常观察很久,试探很久才知
道,然后她就努力去实现它。
为了疗养她的皮肤,去年十月份,我们去了腾
冲,在一处山谷里住了十多天。我们住在小木屋里,
睁眼闭眼,只有树木鸟shòu,只有她和我。
她跟我在一起七年多,在那个山谷里,当一切都
是安宁平静的时候,我才终于看懂她对我的爱。
甜菜是个有智慧的女人,关于幸福,她其实领悟
得比我早多了—很简单,就是全身心地希望我快乐。
菩萨不也是如此么:全身心地希望众生脱苦,全身心
地布施而不驻于心,便是菩萨道啊。
我们总喜欢合唱《想把我唱给你听》那首歌,每
次我们俩都是面对面唱给对方听。你知道么,这不是
làng漫,而是一种无比幸福的享受。
你信不信,当专心歌颂对方的时候,心里安安静
静的,什么烦恼都不复存在了。
一生何求
谁不曾烦恼过,我们的一生好像总被大大小小的
烦恼圈套着。远离烦恼的方法有一千种一万种,貌似
最直接的方法莫如“不执着”这三个字,最彻底的方式
莫如“智慧”这个词。
一生那么短,一生何求—唯智慧与幸福耳。
王博和甜菜现在离开了丽江,在大理古城洱海门
旁租了一个行将坍塌的老院子。他们自己动手,改成
了一间客栈,起名无音社,推开窗就是宁静的田野。
那是个很偏僻的去处,不知能维系多久,如果你
去大理,请住在他们的院子里吧。有机缘的话,听听
他俩合唱的《想把我唱给你听》。
王博和甜菜的孩子也快出世了,我尝试着想象他
俩抱着孩子站在我面前要压岁钱的模样,忍不住微
笑。
滇西北是片海洋,暗cháo汹涌鱼龙混杂,王博和甜
菜是两尾偶尔游过我身畔的鱼。我和他们结伴同行过
一小段水路,又各自融入了不同的洋流。他们经历
的,我也曾经历过。他们即将经历的,也是我必将去
经历的。我在他们身上,看到的是本我的出口、自我
的力量、成长的勇气,以及一种触摸智慧的奇异触
角。
这是一方八风chuī皱了的江湖,随波逐流的日子里
能与他们结缘,是我的荣幸。
我有种预感:未来未知的年月中,我们会各自画
完一个曲线,再度并行在同一方真空妙有的水域。
[ 预约你的墓志铭]
这是个性感的女人,也是个注定要在路上走到死
的人。
她身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真实生动的野性。
她一直在恣意生长。
有一天,她坐在大冰小屋的角落里喝酒。别人都
捏着小支的风花雪月,她攥着一大瓶青岛啤酒,光着
脚,抱着腿坐在卡垫上。她不怎么和人聊天,只是专
心喝酒,喝酒也不出声音,悄没声儿的就是一瓶,悄
没声儿的又是一瓶……她像古龙描写的那些女人一
样,酒越喝眼睛越亮。
我给别人介绍她:“这是我的老朋友白玛央宗,
拉漂。”
她侧着脑袋,笑笑地问:“垃圾一样飘dàng的人
吗?”
我哈哈笑着对她唱:“麦克,你曾经远远飘dàng的
生活像一只塑料袋在飞翔……”
她给我看她在戈壁滩上拍的luǒ照。红唇微启,黑
发凌乱,鸽子一样风中微微颤抖的rǔ房,棱角分明的
肩胛,肋骨根根可见,下巴微微扬起,睫毛盖着眼
帘,有着藏人一样的平静面容……她身上有朵怒放的
绿色植物文身,整个人有种诡异而性感的哥特美。
我说:“照片比本人漂亮多了,像个快出嫁的安
多少女。”
她微醺,头埋在膝盖里摇晃着唱歌:“……麦克
你再度回到这城市,可曾遇见旧日姑娘,头上插着野
花,身上穿着嫁妆。”
这是个性感的女人,也是个注定要在路上走到死
的人。她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行者或背包客,或游
民“拉漂”,她身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真实生动的
野性。和那些二十七八岁就定型的都市女性不同,她
一直在恣意生长。
她曾一度名列《孤独星球》的作者之列,《孤独
星球》在作者简介里如此描述她:“多年的藏区生
活,让她看起来跟藏族人的样子有些接近,从早期无
目的地漫游到现在开始审视西藏与自己的内心世界。
奇妙的是,她的漫游似乎总是和突如其来的动dàng若即
若离,她渐渐发现,自己喜欢的旅行目的地并不是安
静祥和的,相反,更喜欢拥挤、热烈和混乱,也因此
对动dàng的生活和视角情有独钟,同时内心也矛盾地渴
望安定。她现在从事人文地理类杂志的自由撰稿人和
自由摄影师工作,偏爱新闻纪实摄影胜过文字,觉得
影像比文字更容易直抵内心。”
我问她:“为什么没用luǒ照当作者形象照?身上
那朵绿色的花儿开得多漂亮哦。”
她说:“花儿?那是朵绿绒蒿,又叫雪参,专治
各种气虚、水肿、哮喘,心律不齐。”
轮回流làng者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刚刚再次走完川藏
北线,为新一版的《孤独星球》撰写攻略。
六条进藏线路中,川藏北线通常是“第N 次到藏
区”的旅行者才会考虑穿越的区域。但这一区域无论
是风光的变幻莫测,还是宗教与历史建筑的密集度都
远胜于热门而常规的川藏南线。甘孜九月金huáng的青稞
田,党岭十月底的huáng叶满山,丹巴的苯波重镇,亚青
和色达的庄严丛林……无不让人处处惊心,时时动
容。
川藏北线康巴藏区让我魂牵梦萦,我一直坚信自
己无数劫的轮回中定有一世曾于此生老病死,或是一
只牙齿焦huáng的獒,或是一只牙齿雪白的豹子。白玛央
宗说她也有类似的感觉,她坚信自己来生就是一个挽
着血红英雄结的康巴汉子。我说,等到你来生的时
候,康巴人或已不再流行这种民俗了吧。
她说:“或许我们的来生并不是按照这个世界的
时间规律矢量前进,我下辈子或许忽然就投生到了格
萨尔王时代,或者现在格萨尔王说唱艺人口中吟诵的
几千年前的某个岭国大将名讳,就是我下辈子即将成
就的来生肉身……”
我喜欢她这种歪理邪说,她浸yín藏地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