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么么哒_大冰【完结】(58)

2019-03-10  作者|标签:大冰

  密宗说法,大黑天是大日如来1降魔时示现的忿怒相,示现二臂、四臂、六臂玛哈嘎拉2,具有息、增、怀、诛四种事业法,是佛教中殊胜3的智慧护法。而且还是尊财神……

  有了这么个威风的名字,感觉忽然就不一样了,我们自己做木工,打了个木头盘子钉在书架上,请它住在里面。

  木盘子类似佛龛莲花座,大黑天蛰在其中颇有威仪,每天再喂肉时感觉像在上供,多了三分庄严隆重。

  小鲁是大理白族人,骨子里自来本主信仰,他没敢再克扣大黑天的口粮分量,每次上完供还给它鞠躬,戴着头盔鞠躬。

  小屋默认了大黑天存在的合理性,它罩着我们,它是老大。

  (六)

  处得久了,大黑天诡异的一面慢慢浮现出来。

  简直太奇怪了,它居然懂音乐。

  大冰的小屋是民谣歌手根据地、流làng歌手大本营,每天人来人往,歌手如曲水般往复流动。

  歌手多,曲风自然不同。

  靳松沉重、大军柔情、老谢质朴、阿明嘶哑、小周小宋小清新、王继阳巴萨诺瓦民族风……

  第一个发现大黑天不对劲儿的是王继阳。

  他弹唱《小猫》时忽然跑了调,合着走调的琴音大叫:大黑天在给我打拍子!客人们问:什么大黑天?谁是大黑天?

  我说:没事没事,哈哈哈……他在试验一种独特的人声solo(独唱),哈哈哈,接着唱,别停别停,哈哈哈。

  客人们用钦佩的眼光看着王继阳,继续托着腮听歌。

  一般来说,大黑天吃饱了就不会折腾,无声无息地窝在木头盘子里闭目养神。

  为了不吓跑客人,一般晚上营业时,有客人问及书架上的那团黑影,我都说是标本。

  它会打拍子?王继阳你眼花了吧?

  我发现我的眼睛好像也有点儿花……

  怎么大黑天在有节奏地晃脑袋?

  我把手鼓搬过来,和着王继阳的节奏敲起来。

  大黑天的脑袋晃得更厉害了,一边晃一边还劈着叉站了起来,幅度越来越大,猫王一样……没错了,是在打拍子,且严丝合缝卡着律动!

  我哈的一声乐了,指着大黑天喊:没想到你还是个文艺青年!

  王继阳扔了吉他,也指着它喊:我就说吧,它会打拍子!

  客人们集体吓了一跳,集体顺着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大黑天受了惊,轰的一声振开双翅,扑腾腾扑腾腾,一米多宽的大黑影。

  活的!

  客人们集体起身,嗷嗷叫着往门外挤……

  当日损失惨重,无良客人踩翻了门口收账的小鲁,集体逃单。

  王继阳颇为得意——唱歌鹰都给打拍子,太激奋人心了。他后来带着这份自信登上了太湖迷笛音乐节的舞台。

  回丽江后,王继阳跟小鲁说,他那场演出时,台下每个人都在打拍子。

  ……好像台下总共来了五十多个人。

  剩下的几万人都跑去另外一个舞台给马打拍子去了。

  奇怪的是,马游dàng到小屋来唱《南山南》时,大黑天反而没给他打拍子。

  靳松的làng子诉说,大黑天不打拍子;大军的尘世颂歌,大黑天也不给打拍子;阿明的沧桑往事、老谢的江湖游吟、路平的声嘶力竭……它闭目养神。

  小S一张嘴,它立马就jīng神起来了,拍子打得特别积极。

  小S轻快地唱:皇后镇、皇后镇,你像个美丽的女人……

  大黑天翘起一只爪,一边摇晃一边金jī独立。

  还有一个人的拍子它打得积极,叫秦昊,隶属于一支叫好妹妹的乐队。

  我的天,小秦一张嘴,大黑天摇头晃脑从头到尾。

  秦昊罕见的孝顺,旅行不忘带着奶奶姚女士,祖孙俩走到哪儿都手牵着手。

  我怕把老人家吓出高血压,提早挡了块板子遮住大黑天,遮得住翅膀遮不住头,它脑袋一探一探的,弯喙一明一暗的。

  老奶奶姚女士眯着眼睛,陶醉在大孙子的歌声里,并不知道脑袋顶上还蹦跶着一只活老鹰。

  ……

  渐渐摸到一个规律,大黑天的音乐审美取向是很鲜明的。

  它这只不怒自威的飞天猛禽,钟爱的是文艺抒情或小清新。

  可惜可惜,我一直没探到大黑天的底线。

  大冰的小屋唱的多是嘶哑深沉的原创民谣,没人唱陈绮贞苏打绿五月天……

  (七)

  文艺青年大黑天的民谣情结越来越明显。

  它开始点歌!

  它摸到了我们的演唱曲目规律,每逢钟爱歌曲的前奏音符即将响起,立马站起来热身。

  你必须依着它的性子来,随便换曲目顺序万万不行,它记性太好了,哪首歌后面接哪首歌一清二楚,一旦白激动了就发脾气。

  歌手毕竟不是上班族,没那么多条条框框,大都很随意,唱得开心了即兴调换曲目是常事。

  这可犯了大黑天的大忌,它分分钟展开双翅吓唬客人,各种做俯冲状,直到你换回它想听的歌方息。

  小S说心很累。

  王继阳安慰他:你就当是在写字楼里上班,遇到个更年期的女领导。

  还有更恨人的。

  有时候,我下午躲在小屋写写文章,放放西北民谣光盘当背景音乐,它不爱听,各种折腾。

  依着它的性子,换张小清新光盘,它还是折腾。

  我快进一首,问:是这首吗?

  它依旧折腾。

  我再快进一首:是这首吗?

  ……

  大爷,是这首吗?

  你是我亲大爷,是这首吗?

  ……

  它是老板,我是点歌小弟,一首接一首非要换到它满意为止。

  还必须打到单曲循环,不然还是折腾。

  具体歌名不说了,自己猜去吧。

  那首歌,我一个铁骨铮铮的野生直男作家陪着它听了一万遍,不仅写出来的文章敏感缥缈,还差点儿自己把自己掰弯。

  ……

  有一个时期,大黑天开始变本加厉。

  除了点歌之外,它开始涉足另外一个比较敏感的领域。

  小屋自来有小屋的规矩,比如拍照不许开闪光灯,听歌时不许说话。无他,小屋是湖,歌手是鱼,给歌手一个水温适宜的游弋环境而已。

  这里不是常规意义上的酒吧,没有骰子和艳遇,只有啤酒和音乐,喝酒听歌之外,不提供其他任何服务。

  民谣是种诉说,歌手倾诉,客官倾听,方寸江湖,萍水相逢,彼此平等。

  安静听歌的人,一瓶啤酒坐一天都可以,喝不完还可以存起来。反之,听歌时制造杂音的人,果断撵出去。

  小屋的规矩在严格秉行了许多年后,慢慢松动。

  不是执行不严,而是法不责众。

  这是个自媒体时代,智能手机和各种手机社jiāoAPP(智能手机的第三方应用程序)是最好的挚友和闺密,一两年了,我没在小屋遇到一个坐一晚上不翻看手机的人。

  最初陌陌、微信提示音叮叮响的人是要撵出去的……后来让步了,都响,多与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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