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爷转身向后朝花猫裤裆里一脚飞踹,我再次听到核桃敲碎的声音,花猫夹着双腿两手捂着裆部,脸色像割jī巴一样唰地惨白,倒在地上穷喊。瞧这脚的方位和力度,恐怕这下花猫真要变成中国最后一个太监了。斧头帮兄弟一拥而上已经把他按倒在地上,右手按在水泥凳子上,惨白的右手像渔网中一条垂死挣扎鱼。
朔爷不要啊!花猫连声求饶。
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小虎是我兄弟,小虎的马子就是你二嫂,你连二嫂也敢调戏!朔爷挥舞着斧子切下去,小猫一阵惨叫。我闭着的眼睛睁开,发现朔爷没有砍下去,朔爷嘀咕着,不行,万一血飙到马燕丽帮我设计的这套中山装上可不好。立刻有兄弟递上一条白色的毛巾,朔爷把毛巾小心地摊在花猫的小拇指上,口里唱着“大刀向鬼子门的头上砍去……”一刀就下去,白色的毛巾立刻被滢红,朔爷把毛巾拿开,可能是斧子太钝了,没完全切断,花猫的小母指还藕断丝连地挂在手上。花猫看到自己的在半空中摇拽手指,发出啊的一声惨叫。
妈的这什么破斧子,割jī巴都不出血,怎么做事的,出来砍人,斧子也不磨快一点,操!现在出来混的真是huáng鼠láng下耗子,一个不如一个。朔爷教训小弟。
一兄弟递了一块板砖上来,朔爷拿着砖头在刀背上“啪”地敲下去,花猫又一声惨叫。朔爷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捏着花猫的手指说,今天让你们开开眼,什么叫斧头帮的style!
香格里拉酒店里,我们两帮子人像井岗山会师一样高兴,喝成一片。
我兴奋地说,江湖人称为人不识huáng朔,自称英雄也枉然。
朔爷笑着说,哪里哪里,这都是江湖上的朋友抬举。
在下初入江湖,大水冲到龙王庙。小虎向朔爷敬酒陪不是。
朔爷摆摆手说,哎!不知者无罪嘛。
我问朔爷,二十年前,您从文坛消失匿迹,您怎么gān起古惑仔来了?
朔爷握着酒杯感慨地说,这可就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朔爷喝了口酒说,十个大哥九个坎坷,我也是苦出生,小时候没饭吃,吃过树叶啃过树皮,最困难的时候抠出来的鼻屎从来都舍不得扔的,小时候没好好学文化,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我还在街上瞎混,脑子里想着什么时候也能小家乍富青云直上,但是我没有什么一技之长,当时只能含着热泪去鸭店打工,可是当时是八十年代呐,当时劳动妇女性压抑也不知道找鸭,对她们来说,对于鸭的认识就是红烧了好吃!压根儿没这个消费理念,每天我们就把自己洗gān净了晾着,坐吃山空,实在gān不下去了,最后只好跳河一闭眼才gān起了作家。
我问,那后来怎么又gān了古惑仔了?
要不还我还说跟作家在一起,心里最痛快,我在黑社会混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跟他们说这些他们也不懂,今天痛快啊,来来来喝喝喝,小白小虎我们chuī喇叭!朔爷抹了抹嘴说道,现在的江湖和以前的江湖不一样了,哪像你们现在赶上改革开放好时光,啥事都能写,我们gān作家那是什么年代啊,少男少女都把性jiāo看成骡子马身上烙印子那么残酷的事情,当时我就写写真实地发生在身边的朋友圈子的事,人们纷纷骂我流氓,走街上人朝我扔臭jī蛋,那帮老家伙整天在报纸上写文章骂我,我那委屈我受大了我……说到这,朔爷嘴一瘪,险些哭了出来,朔爷抽抽鼻子继续说,我爹妈说要是知道我长大了当作家,生出来的时候就把我给掐死喽!我媳妇嫌我当作家给她丢脸了,跟一个满脸横肉的屠夫跑了,gān作家可真是过把瘾就死啊,后来在文坛实在混不下去了,我这一咬牙才gān了古惑仔。朔爷看着远方,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仿佛看到自己二十年前一身落泊潦倒的样子。
但是历史终将抚去您身上的灰尘,露出光芒耀眼的一面。我手搭凉蓬眯着眼睛望着远方,表示光芒很刺眼。
伟大的作家都是生不得志,因为他们写的东西超出几个时代,您那是为下一个时代写作。我俩拼命给朔爷脚下垫砖。
朔爷望着远方,说,是啊,也许那个时候我是看不见了,也许我的儿子能看见,可惜我儿子也死了,看不到了,也许你们的儿子还能看到。
我一挥手说,不用等到那时候了,现在,您的书已经被奉为经典了,我们可喜欢您的书了,您的书对我们的影响是最大!
哦,真的?说说你们都喜欢我哪本书?朔爷兴致盎然地问。
只要您写的,我们都喜欢。我和小虎异口同声说。
那你们都看过我哪本书?
我们一本都没有看过。
没有看过还喜欢啊?
小虎迷魂汤是碗接着一碗灌,说,对,没有看过就喜欢的不得了,要是看过那还了得啊。
对,朔爷写的就是好!就是好啊就是好!就是好!我学着文革造反派的腔调歪着脑袋嚷,手里酒杯里的酒撒了出来。
朔爷乐开了花,深情地说,青山绿依依,知音最难求,来来来,满上满上。
我和小虎唱双簧,我说,过去我们只是喜欢你的那些作品,今天见到您本人,才发现您人格的魅力也很大。
小虎说,现在我们中国作家能拿的出手的也就您一位了,您看当时那些在文坛上叱咤风云的老作家哪一个现在还被别人记得的,说穿了,都是过眼云烟!而您呢,随着历史的推进,您的名字将越来越光芒。
我说,您老什么时候重出江湖?我们这些小将们给您呐喊助威,只要您一摇旗,我们立马揭竿而起。
朔爷摆摆手说,你们年轻人的江湖我这把老骨头就不再搀和了,都这把年纪了,不想再gān这低声下气的活计了。
三分醉后,我的嘴越来越甜,喝口酒对小虎说:
现在朔爷不写文章了,不知道您有多么幸运啊,对于写字的人来说,朔爷就是一座山,你看看就在眼前,好像还不是很高,你觉得顺着这条道爬上去也不难,结果爬到半山腰才发现这山可真不矮,咬咬牙齿再往上爬,累的你都觉得要吐血了,好不容易爬到山顶了,你觉得你追上朔爷,可以喘一口气了吧,你再看朔爷还是那一座山,就在你眼前。再从新爬,爬到顶上一看,朔爷还是一座山。层峦叠嶂你知道这成语吧?那就是说朔爷呐。到时候你才恍然大悟,你这辈子也别想追上朔爷,就好比你年纪再怎么大吧你也大不过你爸爸,你孙悟空一个筋斗云翻地再远也翻不出如来的手掌心,枉费心机你知道这成语吧?那就是说包括我在内的其他写字的人呐。
小虎捣蒜似的点头,表示赞同。
我喝了一口酒,叹了一口气,又说道:
朔爷仁义,没有把所有的路都堵死,还给作家们让出了一个题材可以写,就俩字:绝望。因为有朔爷的高度在那里戳着,我们才对“绝望”这俩字深有体会。斗胆夸一次口,写“绝望”,朔爷不见得写得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