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的中央是一个夫子庙,据说始建于明代。父子庙前面有四只巨大的汗白石乌guī,左青龙右白虎,上玄武下朱雀,四个方位镇守夫子庙。由于乌guī的身体太重了,四只乌guī的雕刻jīng细的头全部被文物盗窃分子盗走,我不知道在此偷情的男生看见四只没有guī头的乌guī,会不会油然而生一种唇亡齿寒兔死狐悲的恐惧。
看完电影,高丹和小虎说分开玩,我知道他们指定又去hotel了,我和鸭子坐在夫子庙前面的花坛边缘,四周黑咕隆咚,情侣低低着说着情话,跟蜜蜂似的在耳边嗡嗡嗡的叫,听不大清楚,偶尔能从中辨认出爱啊恨啊之类的字眼。离我们最近的一堆情侣,女的问男的:你为什么喜欢我?男的回答:因为你是你啊。我深为这位老兄绝妙的回答喝彩,正尖着耳朵听听想再学习两句,然后就听见哼哼唧唧的接吻的声音了。
鸭子双手向后撑在花坛边缘,仰脸看着天上的月亮,北京秋天如水的月光透过树的间隙照在鸭子白皙的脸上,使她看起来更加娇媚动人。
我看着鸭子的侧脸说,鸭子你是学英语的,你知道kiss是连词还是动词?
鸭子头也不回,说,不理你,问这么弱智的问题。
我说,鸭子,咱下步该gān嘛了,我们总不该糟蹋了这么美好的风景。
鸭子低低地说,不糟蹋风景,难道你想糟蹋我啊。
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我觉得我们关系下一步该升升级了,来!香一个!
不要!我就想安静的坐一会儿。
我说,我技术还成的,你想不想试试?
鸭子说,你这人真烦,好吧好吧。说着她就转过头闭着眼睛,双唇微微开启,向我的嘴靠拢。
此时无声胜有声…………
我忽然感到我的舌尖一麻,我痛苦地叫出声音来,一把推开她,吊着嗓子嚷,鸭子你会不会接吻啊怎么接吻跟啃猪头似的。
鸭子嘿嘿一笑,说,你说你的头是猪头啊。
我卷着舌头说,嘿!你个碎女子,你咬到我舌头你知道吗?你丫还哪里来这么多口水,跟自来水似的,灌了我一脖子。我用袖子擦着脖子里的口水。
我听到黑暗中传来压低的阵阵窃笑。
鸭子朝四周嚷:笑什么笑,再笑我一把火把这小树林给烧了!然后回头低声不好意思地说,人家第一次接吻嘛。
不会吧,姐姐你活到十九岁了,一大把年纪第一次接吻?你蒙谁呢?装什么雏儿啊。
鸭子说了句不信算了我回寝室了,撂起挎包走人。
留下我一人伫立在黑暗中,四周是一片笑声。
第一次和鸭子接吻的经历就是这样的。
女生宿舍的外面用铝合金的栅栏围了一圈,经常有男生女生隔着栅栏握着手依依惜别,跟探监似的,女生含泪说,在里面你一定要好好做人,争取政府的宽大处理。男生说,我一定会的,你一定要好好把我们的孩子带大,不要让他再走我的老路了。当然,这是我的想象。
送鸭子到女生宿舍门口的时候,我把我脖子里的那块玉锁摘下来,戴在她脖子上。
鸭子看着手里的玉赞美,好漂亮哦。
我看着玉锁正儿吧经说,这是我奶奶去世的时候给我的,她说是我爷爷年轻的时候送给她的,这是一把可以锁住心爱的人的心的锁。我爷爷把他送给我奶奶以后结果我爷爷和我奶奶真在一起一过就是一辈子,我奶奶也一辈子有摘下过,直到她去世,我奶奶说,如果将来有一天我遇见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就把这个送给她,我就把她的心锁住一辈子。
鸭子看着那块玉说,那我不是永远都不能开心了。
哦?
开个玩笑,今天很开心。鸭子掂起脚尖,在我的眉心蜻蜓点水的吻了一下,然后往里面走,再回头一笑百媚生。虽然有我有满肚子的委屈,但是在她吻我那一刻全部烟消云散了。后来我才知道这是鸭子贯用伎俩——打一巴掌揉三揉。
以上是我和鸭子第一次的约会。
此后我们就经常混在一起,一起去上课,一起上晚自习,一起玩,鸭子虽然凶了一点,但是有的时候还蛮可爱的。这年头,女孩求什么,不就求她可爱一点嘛。
有一点我就是受不了,就是鸭子这么大个人了,包包里还放着个奶瓶,时不时拿出来吸两口,我估计街上很多人都把我当拐卖未成年妇女了。
鸭子每次出去约会总是占我点便宜,对我动手动脚的,临分手的时候再给点甜头给我。
不过我开始慢慢习惯。
小虎那会儿驾照刚拿到,地球人都知道,刚拿到本,没有车开是一件超级痛苦的事情,就像刚结了婚却两地分居的新婚夫妇一样。他就去车行租了俩桑塔纳开。周末的时候,老是把我高丹鸭子拉到车上,以请我们出去吃饭为诱饵,拉出去兜风。小虎开车很野蛮,我跟鸭子缩在车后坐,跟看斗牛似的,眼看着就要撞上迎面而来的车了,可是那车就跟斗牛士手里的红布似的,忽然撞了个空,从我们身边呼啸而过。
元旦那天下午,我和鸭子高丹坐在小虎的车里,感受着生死时速,CD机周杰伦拖着大舌头在唱,得儿咿飘得儿咿飘……我跟鸭子紧紧抱着坐在后面,小虎手握方向盘,满眼血红,满头凌乱的长发甩来甩去,跟金毛狮王似的,开得尚心病狂人车合一,见红灯就闯,见车就超,就剩见人就撞了,运用飘移技术把一辆辆车甩在屁股后面。每过一辆车的时候,还看着那边驾驶室里,挑衅地伸出中指。
我企图用爱情的力量驱散恐惧,我说,鸭子,再抱紧点。
鸭子手又箍紧了一点。
再紧点。
鸭子的手又箍紧了点,往我胸里钻。
我学着《不见不散》里葛大爷的口气说,再紧点,我要让现场收尸的人知道我们是一对!
小虎不以为然地说,你们这挤兑谁呢,咱这技术,那叫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还百花丛中过呢,不知道谁新手第一天上路就撞了辆大奔。
车子在四环路兜了一圈后,开进安定路。华灯初上,各种娱乐场所门口停着一排排的TAXI,头顶上无数的霓虹灯和广告牌,一派纸醉金迷醉生梦死。夜晚的北京像一个穿着黑色内衣的野性的dàng妇,散发着对每一个人的活色生香的诱惑。
我们把车停在一个娱乐城的地下车库里,在娱乐城的一个台球室里打桌球。我最擅长打的就是经典的反败为胜的战役,先开始和小虎玩儿,然后等到小虎剩下最后一个球的时候,小虎每次看到胜利曙光,正乐呢,我就将球一举清场。气的他当场血贱球桌。
小虎看着我将球一个一个击入袋中,说,小白你真他妈孙子,你这技术跟威廉姆斯有一拼啊。
我正得意洋洋呢,看见一只耳和一个大哥模样领着一帮子人出来,那位大哥发型很IN,就是那种满族同胞那种半面剃光,半面留着辫子的发型。我首先看见他们,低着头祈祷他不要看见我不要看见我,然后听到一只耳喊,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