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治学方法似乎是经过长期琢磨,逐渐发展起来……我十几岁的时候,便已有好怀疑的倾向,尤其是关于宗教方面。
下面他讲到“汉学”,又说:
近三百年来学术方法上所通行的批判研究实自北宋开始,中国考古学兴起的时候。古代的文物逐渐发展成历史工具来校勘旧典籍,这便是批判的治学方法的起源。“考据学”或“考证学”于焉产生。
胡适在19岁前读中国经书,发现了汉、宋注疏之不同,企图自己来写点批判性的文章。这种以批判法则治学的方法,胡适名之为“归纳法”。
在这同一节中,胡适又说:
我举出了这些例子,也就是说明我要指出我从何处学得了这些治学方法,实在是很不容易的。我想比较妥当的方法,是我从考据学方面着手逐渐地学会了校勘学和训诂学。由于长期钻研中国古代典籍,而逐渐的(应作“地”——羡林)学会了这种治学方法。所以我要总结我的经验的话,我最早的资本或者就是由于我有怀疑的能力。
最了解自己的老师的胡适的学生唐德刚说:
胡适先生的学术成就和治学方法(4)
胡适的治学方法只是集中西“传统”方法之大成,他始终没有跳出中国的“乾嘉学派”和西洋中古僧侣所搞的“圣经学”(Biblical Scholarship)的窠臼。
唐又本着“吾爱吾师,吾尤爱真理”的jīng神说,胡适“不成一套!”
唐德刚先生的话不无道理,胡适的“治学方法”确实是中西合璧的。但是,我认为,决不能就因此贬低了胡适的“大胆的假设,小心的求证”。我上面已经提到,这是胡适最大的贡献之一。无论是人文社会家,还是自然科学家,真想做学问,都离不开这十个字。在这里,关键是“大胆”和“小心”。研究任何一个问题,必先有假设。否则就是抄袭旧论,拾人牙慧。这样学问永远不会有进步。要想创新,必有假设,而假设则是越大胆越好。在神学统治的重压下,哥白尼敢于假设地球围着太阳转,胆子可真够大的了。但是,大胆究竟能够或者应该大到什么程度,界限很难确定,只好说“存乎一心”了。有了假设,只是解决问题的第一步。这种假设往往是出于怀疑,很多古圣先贤都提倡怀疑,但是怀疑了,假设了,千万不要掉以轻心,认为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结论,必须求证,而求证则是越小心越好。世界上,万事万物都异常复杂,千万不要看到一些表面就信以为真,一定要由表及里,多方探索,慎思明辨,期望真正能搔到痒处。到了证据确凿,无懈可击,然后才下结论。有的学者甚至认为,孤证难信。这做起来比较难。如果真正只有一个孤证,你难道就此罢手吗?
胡适毕生从事考据之学,迷信考据之学。他在《齐白石传》中说过几句话:白石先生用“瞒天过海”的迷信方法,来隐瞒自己的年龄,却瞒不过考据学。可见他对考据学信仰之虔诚。我再重复说一句:十字诀是胡适重大贡献之一,对青年学者有深远的影响。
1996年
后记
季羡林先生是学术大家。他读了一辈子书,研究了一辈子学问,在许多学术领域都取得了重大成就。他是怎样读书的?又是怎样治学的?他的读书和治学经验是什么?他眼中学术界前辈们的治学经验是什么?
本书汇集了季羡林先生专门谈读书、治学和他介绍学术界前辈治学经验的文章。这些文章对广大学生和学者,都会有所启迪。
本书也是季羡林研究所成立以后组织编写的系列书之一。第一本是《季羡林谈人生》。季羡林研究所和当代中国出版社还要陆续合作,推出新书。
季羡林研究所
2006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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