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说的都是实情,潘荣又多少次都自责,自己这个当大哥的,连个工作都没给弟弟找着;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他是可以大义灭亲,可潘誉呢?难道说他这一辈子就这么毁了吗?潘荣真是心如乱麻。
潘誉跪在潘荣脚边,哭着哀求说:“大哥,我错了,救救我!”
“你错大了!——这让我怎么救你呀?”潘荣心里酸酸的。
就在潘荣一家愁苦的当口,周诗万在外屋也没闲着。他意识到眼下这个突发事件,正是彻底拉拢潘荣的天赐良机。周诗万急忙给孙启泰拨通了电话……
片刻以后,周诗万推门重又进到办公室里,不等潘荣开口周诗万就说:“潘局长,电话。”潘荣一愣。电话是孙启泰打来的。孙启泰在电话里以领导惯常的语气教育潘荣说:“听说潘誉喝多了酒闹出点小事情?……事情的经过我就不听了,我只想说点个人意见。马克思都说过,年轻人犯错误,上帝都会原谅……老潘,你这个同志,实践有一套,就是理论学习跟不上。我的意见呢,还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把他往正路上拉一拉嘛!我历来主张对年轻人要以批评教育为主,其他的只是辅助手段嘛!当然,你们第一线的同志可能会有不同看法,那没有关系,我们可以展开讨论嘛!老潘,你说呢?”
电话挂断了,潘荣还呆呆地拿着话筒。令潘荣如此左右为难的一个问题,竟被孙启泰说得如此轻易化解。潘荣糊涂了,也许这个世界上真有两种不同的尺度?自己看来是太一根筋了,如果稍稍像孙启泰那样换个角度想问题,自己不但可以而且非常应该解救潘誉的困境,潘誉的行为也许根本就算不上什么罪行,只不过是像孙启泰说的小错误、小过失……潘荣的脑子里越来越乱,可在他的心里,正义的天平已经发生了倾斜。
潘荣疲惫不堪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萧文和当事的两个巡警正在等着他。
萧文问:“潘局,您看是不是发个协查通报,请附近县市协查一下?”
潘荣沉吟着说:“这不好吧?”
“我知道,发了协查通报您的面子……我们可以不提潘誉,重点是查枪。”
“没有这么严重,可能是酒喝多了,开玩笑胡闹罢了。”
“就算是开玩笑,可他们手里还有枪啊!”
“瞎扯淡,他们哪里来的枪?顶多是些火枪之类的破玩艺,小孩子玩的,不要大惊小怪”。
潘荣此语一出,萧文和两巡警都愣了。萧文好像不认识似的看着潘荣问:“你、你不是在试我吧?”
潘荣却打起了官腔说:“处理这事要慎重,稍有不慎,那性质可就全变了。你明白吗?”
萧文竭力控制情绪,说话冷冰冰的:“不明白,潘副局长你看这事该怎么处理?”萧文把“副”字说得很重。
潘荣没有理会萧文语气中的挑衅,只是说:“这点小事你就不要过问了,我负责处理,你忙你的事吧。”
萧文追问道:“我想知道潘副局长怎么处理。”
潘荣不快地说:“我这局长有必要跟你这队长汇报吗?你有没有组织观念?”
萧文尽量不带情绪地说:“我是不希望闹出事情。”
潘荣更加不快了:“我希望吗?这事由我负责,真闹出事,我担着,跟你没关系。出去吧!”
萧文只得出去。两个巡警也要出去,潘荣却叫住了两人。门刚关上,潘荣板起面孔训斥两巡警:“你既然知道潘誉是我弟弟,还闹腾得满城风雨?”
两巡警懵了:“事发突然,我们……”
潘荣不耐烦地打断说:“好了,别说了。以后有人再问这件事,就说是把枪弄丢了,被潘誉拾去的。记住没有?”
两巡警委屈地答应着:“记住了。”
潘荣又嘱咐说:“你们先回去,这件事不要再声张,明天我把枪要回来还给你们。”
潘荣今天的表现实在是让萧文太意外了。素来让他崇敬的“师傅”潘荣,一个gān了几十年的老警察,终于还是过不了亲情这一关,萧文真的很难相信这事竟会发生在潘荣身上。萧文失望之余,可也没有就此认输,他倒要看看,潘荣究竟想要怎样。于是萧文坐在警车上,等着那两个巡警出来,一根烟的工夫,两个巡警垂头丧气地从大门里走出来。
萧文上前问道:“他怎么说?”
巡警甲乙很委屈的样子,虽然不讲话,可眼圈里含着泪水。
萧文急了:“枪都被人家抢去了,连句话都不敢说?”
一巡警含着泪水将实情告诉了萧文,萧文听后勃然大怒,骂道:“一个警察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说完扔给那巡警一块手帕,返身冲进办公楼大门。
萧文大步冲进潘荣的办公室。潘荣抬起头,对萧文再次闯入露出诧异之色,问道:“你又回来gān什么?”
萧文义正词严地说:“潘誉调戏少女、殴打民警、抢夺枪支,性质十分严重!他还非法拥有枪支,已构成犯罪!潘副局长,我希望你严肃对待、认真处理!”
“我怎么不认真处理了?”
“认不认真处理,你心里清楚!”
“萧文,什么时候轮到你教训我了?”
“刑警执法,是法律赋予的权利,无须论资排辈!”
“下级教训上级,也是法律赋予你的权力吗?”
萧文不说话了。两人互相瞪着。片刻,潘荣掏出支烟,递给萧文,萧文不接。
潘荣主动缓和地说:“就算潘誉触犯了法律,可他是他,我是我,连我的烟都不能抽了?”
萧文听了接过潘荣的烟,潘荣要给他点上,萧文说:“哪有师傅给徒弟点烟的道理!”潘荣说:“你不说无须论资排辈吗?”萧文笑了,夺过潘荣的打火机,先给潘荣点上,再给自己点上。
潘荣也笑了,说:“萧文,别激动。假如潘誉真的触犯了法律,我会毫不犹豫地把他jiāo给你,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嘛,我不会因为是我弟弟就袒护他,这个请你放心。”
萧文也平心静气地说:“你是我的领导,也是我的师傅,我没有理由不相信你。但这件事涉及你弟弟,我来处理,对你会好些。”
潘荣恨铁不成钢地说:“潘誉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的确越来越不像话了!可话说回来,也怪我太忙,平时对他关心不够,我之所以要亲自处理这事,也是想趁这个机会多了解了解、教训教训他。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萧文说:“现在的年轻人走上邪路很容易,趁这个机会让他改改毛病也对。潘局,我有时候好冲动,你别往心里去。”
潘荣大方地说:“怎么会!你跟我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你?对法律就应该有这种赤胆忠心!你能理解我,我就很高兴了。你放心,问题查清后,该治安处罚就治安处罚,该刑事处理就刑事处理。我这就去找潘誉,把他带回来,接受刑警队的调查。如果他真gān了,我去向那两个巡警道歉。你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