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回到警队,萧文不禁看着墙上梅莉的照片发起呆来。他实在不能理解周诗万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可以轻易地一下子撤换掉公安局的正副两个局长,尤其还是在他已经被正式确定为警方的调查对象之后。萧文感到了空前的迷茫。梅莉出车祸死了,梅英和任所长牺牲了,徐涛的伤到现在都没好,即使是在发生这些的时候,萧文都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所从事的事业的价值;然而此刻,他真正地困惑了,长久以来他为之奋斗的公理和正义究竟何在呢?
正在萧文出神的工夫,大刘走了进来,一见到萧文,他脸上的表情立刻有些不自然。
萧文问:“大刘,你怎么回来了?谁盯着周诗万呢?”
大刘吞吞吐吐地一副为难的样子,他磨蹭了半天才说:“我……我想请几天假。”
“什么事?”
“我孩子他二姨要出嫁。”
“那你去参加个婚礼就完了嘛,请几天假gān什么?”
“我孩子他大姨闹离婚,我还得去调解。”
萧文愣了,大刘显然是在满嘴胡扯,可他以前从来不这样啊。萧文有些恼火地说:“大刘,我看你是没事找事!”
“我、我也没办法……”
“我不管你有办法没办法!你老老实实在你的岗位上呆着!”
“马上就要散伙了,还呆什么呆!”大刘忍不住似的脱口而出。
想到自己尚且困惑,实在也很难怪责大刘,于是萧文耐心地说:“大刘,你也是老同志了,说话怎么这么不负责任?谁跟你说要散伙了,啊?”
“还用谁说呀?局头儿免职的免职,住院的住院,那不是散伙是什么?”
“那事跟我们没关!马上回去监视周诗万!”
大刘终于忍不住大声说:“潘局让我们撤了!你不知道?”
萧文愕然了。他还从技侦人员口中得知,潘荣下令停止监听周诗万后,还索要关于周诗万的技侦档案。幸亏技侦人员态度坚决没有给他,否则连前一段对周诗万监视的成果也会尽数化为乌有。萧文此刻只感到一股怒火喷薄上涌,潘荣怎么这样子?不光弄得警队内部人心惶惶,现在居然撤消了对周诗万的监视,这不是公然地袒护罪犯又是什么?萧文怒冲冲地闯进潘荣的办公室,却被一女警告知潘荣突然病了,跟张平进了同一所医院。女警还神秘地告诉萧文说:“听说了吗,潘局要扶正了?”说着女警走了,留下萧文在那儿发傻。
等回过神来,萧文又直奔医院。迸了潘荣的病房,只见吊架上挂着一瓶葡萄糖,潘荣正有模有样地在输液。
见萧文进未,潘荣亲热地说:“我这不方便,就不起来了,你坐。”
萧文没坐,他看看吊架上挂的药问:“潘副局长,是不是你让停止监视周诗万的?”
潘荣答道:“是。”
“监视周诗万是市委和省厅同意的,不知停止监视是谁同意的?”
“监视周诗万是个很敏感的事,局里现在这么乱,大家人心惶惶,万一出了纰漏那就非常被动了。我也是迫不得已。再说,我是让他们暂停,并不是停止。”
“暂停到什么时候?”
“由新班子定吧。我现在就是个维持会。”
“听说你要当局长了?”
“谣传你怎么能信?谣传往往是反的,传谁能当局长最后他肯定当不上。”
“可江洲好多事情跟其他地方好像也是反着的。”
“我能不能当上局长不是我说了算的,就算我当局长,还不得依靠你们这些骨gān?这事不说了,你找我还有没有其他事?”
“没有。你好好养着吧。”萧文冷冷地说完转身走了。
潘荣马上换了另一副嘴脸,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
从潘荣那里出来,萧文直接去看了张平。就在今天,张平刚刚做过手术取出了4块结石,他脸色蜡huáng,非常虚弱地躺在chuáng上跟萧文说真得感谢周诗万他们,不然还不知道这石头要埋伏多长时间呢。萧文嘱咐张平好好养病,还让刘泷多给张平炖点jī汤补补身子。
说起局里的情况,萧文告诉张平据传潘荣要当局长了。不仅如此,局里的另外一位杨局长也在家里休息不上班了。大家都盯着局长这个位子,纷纷使出了自己的高招,萧文忧虑地说局里现在是人心浮动,根本没人关心案件的侦破了。张平也忧虑万分地说换了班子,这案子怎么搞还不一定呢。见张平也这么想,萧文有些激动地说:“难道这样就完了?大家都白gān了?伤了的白伤、死了的白死?”张平沉默不语,萧文问他出院之后打算怎么办,张平答说该gān什么gān什么。萧文彻底失望了,冯局下去了,潘荣当局长,如果张平再调走……
看着萧文的神色,张平完全明白他此刻的内心活动,于是他问萧文:“还想辞职?”
萧文脸色yīn沉地说:“潘荣上了台,你想他会对我怎么样?”
“萧文,理想不理想的,平时我从来不跟你说,可现在不同。现在这种压力我们谁都没遇见过,我知道你也很难,可你要记住——邪不压正。……我知道,这种话听上去有点可笑,可每一个理想在没有实现的时候,看上去都是可笑的,只有当它实现的时候,人们才会理解、才会接受。你的外部条件并不是很适合gān警察,但我了解你,我了解你心里对法治社会的渴望,我知道警察这个职业在你心里是多么神圣!”因为虚弱,张平话说的声音不大,但他的态度却很坚定。
萧文却争辩说:“不错,我是渴望为建立一个法治社会出一份力,可那未必只有当警察这一个途径。”
“是呀,你可以去警校当老师,也可以从事其他法律工作,可你现在gān的是警察、是刑警、你在上着案子!你现在撤下来算怎么回事?你明明知道那些人触犯了法律你已经快抓住他们的尾巴了,这时候你撤下来算怎么回事?”张平越说情绪越激动。
“是我自己想撤吗?”
“潘荣上任没有?”
“没有。”
“撤消你职务的决定下来没有?”
“没有。”
“那不是你自己想撤是怎么回事?”
萧文被张平问得哑口无言了,他也知道张平是对的,可现在即使是对的又能怎么样呢?
刘泷在一旁看不过去插嘴说:“张平,你别怪萧文,这样子搞下去,也确实太难为萧文。”
张平却固执地说:“你别插嘴!我要听他自己说!”
可萧文仍然垂首沉默着。
“我明白了。”张平说着疼得皱紧了眉头,而后他又用嘲讽的语气对萧文说:“别在这儿陪我了,快去找个工作吧,现在改行还来得及。”说完翻过身去再不理萧文。
萧文还想说什么,刘泷把他拉了出去。在门外的走廊里,刘泷劝萧文别跟张平计较,又说张平现在生了病,心情不好。萧文只有苦笑了,他那里会怪张平呢?刘泷好意地对萧文说出了跟张平截然相反的看法,她劝萧文最好去外地找工作,因为在江洲就算萧文不当警察,周诗万他们也一定不肯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