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雕时代_庸人【完结】(3)

2019-03-10  作者|标签:庸人

  此时牢头老大悄悄溜过来,坐在chuáng边,五只手指头跟五把尖刀似的在老四海身上从头到脚地一切,好奇地问:“舒服吗?”

  老四海说:“舒服。”

  牢头思索着道:“为什么要光着睡?”

  老四海说:“这叫一级睡眠,飞行员都这么睡,恢复得快。”

  牢头狠狠骂了一句:“妈的,我看着就舒服,我怎么就没想起来要光着睡呀?”说着,他在自己身体上胡乱抓了一把:“不行,今天晚上我也脱光了睡。”

  老四海微笑道:“光着睡最舒服了,我上高中的时候就光着睡。”

  牢头大奇道:“你小子还上过高中呢?”

  老四海不服气地说:“我还上过大学呢,我在大学里学了一年半的中文,后来我就把他们开除了。”

  牢头恍惚地晃了晃脑袋:“那,那你小子是怎么进来的?”

  老四海说:“我把我女朋友给卖了。”

  牢头火山爆发似的大笑起来:“你放屁。”

  “真的,卖山西去了,后来她自己又跑出来了。真的!我要是放屁,我儿子生下来就烂屁股。”老四海的口气极为认真。

  牢头道:“你还能有儿子?”

  老四海叹息着说:“小孩没娘,说起来话长。我把我女朋友卖了,我跟我老婆结婚了,我们俩已经有孩子了,但我女朋友把我告了。”

  牢头使劲晃悠着脑袋,艰难地说:“我不大明白。”

  老四海说:“我也是不大明白,全明白了我还能进来吗?所以我现在想写一本书,就写写我自己。”

  牢头大是钦佩:“我就佩服能写书的主儿,你写吧,我支持你。谁要是敢欺负你,我就跟他没完。”

  老四海满怀感激地说:“你真是好人。”

  牢头忽然狞笑起来:“进监狱的还他妈有好人!”

  牢头走了,老四海又开始琢磨写书的事。

  老四海写书的直接原因不是为了自己,也不是为了广大读者能从他的行骗经历中总结出什么经验教训来,更不敢砸天下同道的饭碗。他知道,自己写书完全是为了儿子。

  老四海和老婆方竹结婚快一年了,老婆怀孕也有八个月了。政策规定不允许医院鉴定孩子的性别,但政策没规定不允许医生创收,老四海私下里塞给医生两千块钱,医生就偷偷告诉他:“你放心吧,是个大儿子。”方竹兴奋过度了,又给电视台打了电话,电视台的记者答应还要来,为他们这对传奇夫妻做后续报道。

  孩子生下后,记者们还真来了。俗话说:事不过三。这是电视媒体第三次采访老四海夫妇了,而老四海又忘了戴墨镜和口罩,终于在电视上被人家认出来了。现在官司算是摊上了,幸好老四海这几年里也做了不少善事,万一老底让大家全部揭穿了,可就不是简单的贩卖人口啦。

  老四海的刑期是八年,他为此感到庆幸,因为自己的行骗生涯前后持续了将近二十年。可法院才判了八年,如此算来,我老四海赚了。

  老四海琢磨着,自己将来的财务状况很难有保证。但已经出生的儿子怎么养活呢?人生下来就得吃喝拉撒呀。小时候公社书记到生产队调查家底时总要问:“你们队里有几口猪,几口人?”当时老四海就想明白了,猪和人都是论“口”算的,既然论“口”算就得大吃大喝,就得开销无数,就得……反正是“口”不填满,人绝对得不了安生。但猪是生产工具,能卖钱,能吃肉,人呢?老四海的确卖过一个人,但那是犯法的。所以老四海在法庭上就决定要写一本书,然后卖给书商,然后挣大钱。老四海有理由相信,自己当骗子是一流的,当作家也应该是一流的,至少不会比那个庸人差!

  但这本书从何写起呢?老四海放羊似的放纵着自己的思想,一下子就放纵出二十多年。

  我老四海为什么要当骗子呢?是不是应该和草儿有些关系?或许开头应该是这样的:

  草儿与老四海是初恋情人。不对,情人应该有性行为,可他们俩并没有发生性关系,不应该算成情人关系,这属于诬蔑,也是犯法的。老四海前思后想,最终断定自己的肉体虽然没有和草儿发生过性行为,但思想上的确和草儿上过chuáng,而且不只一次,所以这本书的开头还应该是草儿。

  草儿是老四海的初中同学,她像山里的小草一样普通。老四海一看见她,小和尚就会不由自主地敲打裤裆,光滑娇嫩的和尚头被裤子磨得又酸又疼,那滋味别提多难受了。

  草儿不是那种爱招摇的女孩子,她总是默默地听老师讲课,默默地看老四海回答问题,默默地等待下课的钟声,默默地发育成一个大胸姑娘。山里人是不戴胸罩的,所以草儿拼命想用布条把双胸勒回去。但青chūn如勃发的火山,只要草儿一站起来,汹涌的波涛便cháo水一样涌过来,冲得老四海东倒西歪、战栗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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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杀的感觉(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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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那年老四海只有十四岁,但他早就知道男女之间的那点儿事。

  老四海的母亲在大队猪场里养过猪,他七岁时就见过老母猪和年轻的公猪配种,那个场面是谓为壮观,惨烈异常。年轻的大公猪趴在老母猪身上,两头猪如两座肉山一样纠葛在一起,它们颤抖着、嘶鸣着、相互倾轧着、又咬又啃着。公猪急得猪眼喷血,獠牙bào露,连猪耳朵都立起来了,但猪和尚却怎么也找不准方位,好几次都没进去。后来有个社员奋不顾身地扑上去,双手攥住猪和尚,对准一个黑黢黢的所在,猛然间就扎了进去。刚才还乐呵呵的老母猪顿时傻眼了,它的前腿哆哆嗦嗦地弯下了,口水一直流到地上。自此两只大猪恩爱异常,天天滚在一起。老四海当时就想明白了,公猪和母猪是这样的,那男人和女人应该也是差不多的,这就叫做举一反三。之所以老四海上学的成绩一直是公社里最好的,估计与他爱思索的天性有关。

  老四海虽然见到草儿就会有生理反应,但初中的三年里他们俩居然就没说过几句话,一直到毕业。

  后来老四海考上了县高中,草儿回到村里了,分手那天他郑重送给草儿一个笔记本,写了些不着边际的催人上进的话。草儿哭得眼睛都肿了,却还是没说出什么来。

  回到宿舍老四海便将小和尚狠狠训斥了一通,致使三个月内它都没抬起头来。高二时他听说草儿和同村的一个青年结婚了,老四海想像着那头公猪趴在草儿身上的情景,是越想越生气。晚上想这事便气得受不了了,老四海在同学们都在熟睡的时候,gān脆在被窝里把裤衩脱了,任小和尚在想像中肆意驰骋。

  写到这儿,老四海知道自己错了,草儿与他光着睡觉的习惯有关,但与他的行骗经历无关。看来这个开头不大成功,对,既然不是草儿的事,那就应该是花儿的事了。

  这本书应该从老四海上大学的时候写起,开头是这样的:

  学中文的老四海并不是书呆子。

  花儿是老四海的大学同学,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都是发情的公láng,见了母láng就吐舌头,老四海那年正好二十,风华正茂,各项身体功能都处于最佳时期。花儿和老四海是老乡,区别是她家住在省城,父母是gān部,老四海则是家在农村,爹妈是卖苦力的农民。花儿并不漂亮,太瘦了。看见她,老四海常常想村里的一个老大妈。村里的女人夏天都喜欢光着膀子,那个大妈就住在他家的隔壁,是前年死的。大妈的最大特点就是瘦,瘦得都出了奇了。夏天她一出来,街上就像多了张搓板似的。人像搓板也就罢了,可气的是搓板上还按着两颗按钉,两颗按钉居然还是生了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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