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他们东拉西扯了一会儿,老四海觉得理查的生活状态颇令人羡慕,这老家伙一辈子没结婚,一辈子环游世界,一辈子被人尊敬。老四海兴奋地想着:这个事做成了,我也算是搂草打兔子,顺便为祖国和人民做点贡献。
下午五点多钟,飞机降落到西宁机场。老四海早晨就是从这儿出发的,现在又回来了,他竟有股恍如隔世的感觉。一天之间居然去了趟北京,这个事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他认为理查是快六十岁的人了,应该在西宁休息一晚上。而理查却执意要去青海湖,而且立刻就要出发。老四海拗不过他,只得以高价找了辆出租车。夜里十点钟,他们终于赶到了那个小镇子。这回理查也坚持不住了,二人在帐篷宾馆住下了,老四海就住在理查隔壁。
这一天是最最折腾的一天,老四海从西宁到北京,从北京又回了西宁,现在居然又到了青海湖了。老四海身心都有些疲惫了,他正准备去卫生间洗澡呢。理查拎着个小皮箱溜了过来,他神秘地说:“你在白天已经拍过照了,咱们现在去小河沟取水样吧,另外也可以获取一些晚上的图片资料。”
老四海小声惊呼道:“你的身体行吗?这里是四千米的高原,外面冷着呢。”
理查说:“你多穿一件就行了。我们苏格兰人冬天还穿裙子呢,我们不怕冷。”
老四海捂着胸口,狠狠地说:“咱们没有车,十几里路呢,怎么去呀?”
理查的神情里多出了几分不屑:“我问过了,宾馆可以出租自行车,咱俩骑车去。年轻人,我在你这个岁数时专门去美国参加反战游行,可以连续七天不睡,我们硬是把尼克松骂出来了。你怎么不行啊?”
老四海心道:你们这群洋骡子,身体怎么那么好啊!他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想睡觉了,只得说:“我是怕你岁数大了,只要你不累我就没问题。”
理查拉着他跑了出来,这个老家伙居然已经把自行车租好了。老四海恨得牙根生疼,理查是个死心眼!居然和菜仁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二人骑上自行车,老四海带路,两个小时后便闻到了那股腥臊恶臭的味道。理查在河边取出一只应急灯,又拿出几个试管。他也不嫌脏,沿着小河一路淌水一路取样,走着走着居然看到了灯火通明的工厂。老四海担心被人家当成坏蛋,一个劲提醒他不要太接近了,而理查却颇有点儿不入虎xué,焉得虎子的气概。他不仅从排污口取了样,而且还提议到工厂门前,看一看他们夜间的生产情况。老四海虽然反对,但理查竟自顾自地先去了。他骂了声娘,只得跟着。
工厂大门周围居然比白天还热闹呢,一辆辆大卡车井然有序地进出着,车上装满了芦苇和大捆的纸卷。由于门口有保安巡逻,他们只得在大门附近的几块大石头后面蹲下了,理查鬼头鬼脑地又从皮箱里拿出个照相机来。老四海实在弄不清他到底带了多少东西,无奈地说:“这是晚上,你什么也拍不到的。”
理查小孩似的笑了起来:“这台照相机有红外线夜视装置。我在日本时,用这东西在阳台上拍到过日本人在家里做爱的照片,非常刺激。”
老四海哼了一声,这老家伙居然还满肚子花花肠子呢。理查的拍摄工作持续了二十分钟,后来这家伙终于同意是回宾馆了,老四海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们赶到宾馆时,已经是早晨五点了。老四海也顾不得浑身的污水和臭味,倒头大睡。这一天真是太疲惫了,理查是个工作狂人!怪不得他连老婆都找不到呢,谁嫁给他谁倒霉。
十点多了老四海才睁开眼,他浑身酸疼,便在chuáng上卧了一会儿。后来女服务员来打扫房间了,老四海只得勉qiáng穿上了衣服。服务员在房间里gān活,老四海懒洋洋地要去卫生间洗脸。女服务员忽然疑惑地问道;“那个白头发的外国人是不是和你一起来的?”老四海点头承认。服务员皱着眉说:“那老头是个怪人吧?”老四海便问那怪人在做什么呢。女服务员说:“那老头子在房间里摆弄了一桌子的瓶瓶罐罐,好像在研究东西,可屋里又特别臭!”
老四海对理查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即便是给联合国打工也不至于这么拼命吧!他眼珠子一转,小声道:“你知道吗?那个老头是联合国的人,到这儿来是专门调查造纸厂的。”
服务员一惊:“造纸厂怎么了?”
老四海心道:看来知道造纸厂的人不少啊。他神秘地说:“造纸厂向湖里排放污水,把青海湖都污染了。那个老头说他是联合国的,已经拿到证据了,造纸厂要完蛋了。”
服务员似乎不大明白,问道:“联合国的人那得是多大官啊,那老头子不像个当官的!”
老四海似笑非笑地说:“当官的什么样啊?”
服务员说:“反正不是你们这个样子,我不信。”
老四海gān笑了几声说:“我们知道,北湖湾北面的面粉厂就是造纸厂。嘿嘿,要完蛋了,青海湖要上联合国的日程了。你们这地方快出大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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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北京的金山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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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务员仔细看了看他的脸,没说什么便走了。
洗漱完毕,老四海敲开了理查的房门。果然如服务员所说的,房间已经被理查毁得不成样子了。屋里摆满了瓶瓶罐罐和不知名的仪器,理查蹲在杂物堆里,正举着两张试纸观察颜色呢。老四海有点习惯了,无可无不可地问道:“你测出什么结果啦?”理查皱着眉说:“PU值已经到极限了。这个水相当于你们国家地表水标准的五级水,已经非常严重了。”老四海说:“这些标准我不懂。”理查摇头晃脑地说:“跟毒药差不多,人喝了就得死。你吃了那种鱼,不中毒才怪呢。可惜呀有些数据,我只能回北京才能检测出来,手头没有仪器。”老四海又想起那个医生了,得意地说:“我在医院里有个朋友,咱们可以去找他帮忙。”理查兴奋地拉着他的手,使劲晃了几把:“你真是神通广大呀!青海湖的动物,你国家的人民都会感谢你的。”老四海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这是我应该做的,我从小就时刻牢记着,要为人民服务。”
二人离开宾馆前,老四海特意提醒理查道:“咱们一定不能bào露了行踪,让别人知道咱们来青海湖的目的,否则这事就麻烦了。”理查也觉得应该防患于未然,临行前找了顶帽子,帽檐连眉毛都压住了。老四海觉得很可笑,他那个模样太显眼了,即使戴上帽子别人也照样能看得出。果然,二人走在街上时,理查吸引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到了医院,老四海将理查介绍给医生,二人是半个同行,顿觉亲近了。医生没想到老四海是联合国的人,立刻对他另眼相看了。
寒暄完毕,医生偷偷拉着理查钻到医院后面的病理研究室去了。老四海知道他们要做化验,便以不懂科学为由留在外面望风。实验总是需要时间的,他闲来无事,gān脆跑到医院门口抽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