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士岩转过身:"不要这么说,这个结论现在还不能下……"刘重天站了起来:"可这种推断是成立的,所以,才有了这场谈话!"李士岩也不客气:"重天同志,你必须面对现实,并且做出自己的回答!"刘重天想了想:"士岩同志,我看谈话可以结束了!给你两点建议:一、立即成立专案组,
进驻省第三监狱对祁宇宙之死进行全面调查,并让那位前大队长吴欢参加调查工作;二、不要把祁宇宙案孤立起来办,直觉告诉我,祁宇宙之死和镜州腐败案有必然联系,目的很清楚,就是要搞掉我,所以,请将两个案子合并考虑,不要被人家牵着鼻子走!"停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士岩同志,我今天一见你就说了,我们现在进行的是一次全方位的立体战!"李士岩的脸上几乎看不出什么表情:"重天同志,你就没想过先撤下来?"刘重天bī视着李士岩:"怎么?士岩同志,省委准备让我撤下来了?"李士岩摇摇头:"暂时还没有这个考虑."
刘重天冷冷一笑:"那我为什么要撤?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李士岩这才笑了,笑得很舒心:"好,重天,你这两点建议我都接受,可以告诉你:专案组已经进驻省三监了,中队长毕成业已被隔离审查,对祁宇宙的同监犯人也在审讯,结果出来后,我会再找你的."长长吁了口气,"好了,重天,和你的谈话结束,说点轻松的吧!"
刘重天却轻松不起来:"还是向你汇报一下镜州的案子吧!现在可以肯定:
此案有黑社会背景,两起血案已经发生了,齐小艳至今下落不明.这股黑势力如此顶风作案,一一掐断我们的线索,显然有自己的目的,案情的复杂早已远远超出了我们最初的想象."
李士岩说:"这几天的案情汇报我都看了,也许最黑暗的时候就是光明初现的时候."
刘重天点点头:"可能会有人以祁宇宙之死做筹码,要挟我."李士岩思索着:"有这个可能,——还有另一种可能,让你‘畏罪自杀’!"刘重天一怔:"哦?这我倒没想到……"
李士岩缓缓道:"应该想到,安全问题一定要注意,在这方面我们是有教训的!你说得不错,这场斗争是全方位的立体战,是你死我活的,我们在任何细节上都不能掉以轻心.对祁宇宙,我就大意了,本应该接到举报后就采取保护措施,却没想起来,以为在我们自己的监狱里会很安全,就造成了这么一种意外,搞不好还会被一些人说三道四……"
刘重天马上想到了齐全盛:"齐全盛同志恐怕就会有想法……"李士岩手一摆,打断了刘重天的话头:"哦,重天,这我可要提醒你:对齐全盛同志,你一定要客观,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感情用事.老齐已经在省城休息了嘛,办案的主动权现在完全在你手里!可你手上这种办案权力也不能成为绝对权力,也要受到制约!"
刘重天苦笑道:"士岩同志,这还用说吗?你和秉义同志一再qiáng调,也一直盯着我嘛!"
李士岩意犹未尽:"重天,你不要多心,我这里并不是说你,是说一种观点:我们在坚决进行反腐败斗争的同时,也要警惕出现另一种情况,什么情况呢?
就是在反腐倡廉旗号下,让坏人监督好人,坏人整治好人!蓝天科技的那位田健就是一个例子嘛,清清白白的一个小伙子,硬被白可树一帮坏人诬陷了,差点儿被他们整死在我们自己的检察机关!"
刘重天心里明白,李士岩虽然让他不要多心,虽然举例说了田健,可话里仍是有话的,对他还是有疑问的,可也只好就事论事:"是的,士岩同志,田健那里,我准备亲自去道歉."
李士岩指示道:"不仅仅是道歉,还要找机会给小伙子恢复名誉,记功!另外,要严肃追究镜州检察机关的责任,尤其是那些参与打人的家伙们,有一个处理一个,绝不能手软!"
刘重天记了下来:"好吧,士岩同志,我们按你的指示办!"继而又主动说起了齐全盛,"士岩同志,这阵子全盛同志在省城休息,专案组同志集中搞了一下调查,没发现全盛同志为老婆、女儿批过什么条子,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高雅jú和齐小艳的问题和齐全盛同志确实没有直接关系."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我个人的意见,是不是请齐全盛同志尽快结束这次休息,回来主持工作?镜州眼下的事不少,我陷在案子里顾不上,赵芬芳又很难让人放心."李士岩不无欣慰地看了刘重天一眼:"重天,你能这么实事求是很好,说明秉义同志和我当初都没看错你!你这个建议我个人完全赞成,也会马上转告秉义同志的!"拉着刘重天的手拍打着,"如果我们每个同志都能真正做到实事求是,出以公心,许多复杂的事情都会变得很简单;反之,很简单的问题也会变得复杂起来,我们的反腐败斗争甚至会变成人事斗争啊!"刘重天深有同感:"尤其镜州,是人所共知的地震带,我们就更要慎重了……"
谈话结束,已是下午四点了,李士岩一直将刘重天送到楼下,还让秘书在楼下小卖部买了条烟扔到了刘重天车里.刘重天明白,这不仅仅是一条烟,实际上传达了李士岩某种不可言传的心情,乃至歉意,于是,一句推辞的客气话没说,收下烟,向李士岩招招手,走了.
第四节谈话
赵芬芳下了车,走进欧洲大酒店大堂时,早已等在门口的金启明恭恭敬敬地迎了上来.
秘书看了看表,悄声提醒说:"赵市长,日本东京都客人六点到,安排在罗马厅."
赵芬芳点点头:"知道了,五点五十分,你再过来叫我一下,我和金总先谈点事."继而,又jiāo代说,"现在不到四点钟,你就不要在这里等了,先回去吧,我家里米没有了,你去买十斤米,再买点菜,洗好放在冰箱里.哦,对了,别忘了给我买几包护舒宝,要丝薄的,日用型和夜用型的都买一些."想了想,又改了主意,"算了,都买夜用型的吧!"
因为金启明在面前,女市长竟jiāo代买卫生巾,秘书有些窘,讷讷应着,臊红着脸走了.
金启明当着那位男秘书的面不好说什么,上了电梯,见电梯里没别人,才和赵芬芳开玩笑道:"赵市长,看来还是当公仆好啊,啥都有人伺候,连卫生巾都能支使人家秘书替你买."
赵芬芳不悦地看了金启明一眼:"金总,你什么意思啊?"金启明笑道:"赵市长,我能有什么意思?无非是指出一个事实嘛!"赵芬芳很正经,几乎可以说是振振有词:"这个事实怎么了?哪点不合理呀?
让秘书什么都不gān,就坐在大堂喝茶望呆看风景吗?每月两千多元工资这么好拿呀?他当秘书的多gān一点,把我的家务处理了,我就能多想点大事,多做点大事!
金总,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呀?"
金启明讥讽道:"对,对,是这道理,你当市长,他替你买卫生巾都是为人民服务!"
赵芬芳这时已觉得金启明口气不大对头,有点胆大妄为的意味,可仍没想到在接下来的两小时中会这么被动,以至于在今后的岁月中不得不放下架子,重新审视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
会面是金启明安排的,不是豪华的总统套房,而是带会客厅的普通套间,房号1304,正是一个月前她找金启明"谈心"的地方.金启明一进门就特意qiáng调了这一点,微笑着提醒她说:"赵市长,你不觉得这个房间很眼熟吗?瞧,1304房,你可是在这里和我谈过心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