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情形,胡姗完全能够理解,暗想,这牵线搭桥的月下老人我得一做到底了。于是,她找到徐筠倩,把自己的这番意思一说,高兴得徐筠倩直跳,她们便把这方案拟订一番,开始实施了。
一天,在胡珊的安排下,徐筠倩带着潘有声,在7月3日林、胡解约第三次庭审之前来到胡蝶家。
“啊呀呀,是筠倩来了!”胡母惊喜地说道。
“伯父、伯母,这是我们的朋友潘有声。”
潘有声向胡蝶的父母问好。
“喏,潘先生那里新进了一些茶叶,铁观音,正经的好茶叶。我说给伯父送些过来。瑞华呢?”徐筠倩往屋子四周望了望。
“在楼上。这些天总喊着睡不好觉……”胡母皱着眉头说道。
“有什么睡不好?跟我们出去玩一玩一准就好!”徐筠情大声地说道。
“谁一来就这样大嗓门!”胡蝶从自己的屋子里走出来,一见潘有声,忙道:“哎呀潘先生,真是不好意思……”
潘有声笑了笑说道:
“胡女士好。”
胡蝶下意识地拢了拢头发走过来,说道:
“快请坐!”
徐筠倩坐下后问道:
“大白天睡什么觉?”
“哎,你不知道,这几晚翻来覆去总是睡不好,这不,离第三次庭审只有两天了,我想赶快睡一睡,省得到庭上还迷迷糊糊的。”胡蝶疲惫地说。
徐筠倩宽慰道:
“其实对你的那件事情,现在人人心里都雪亮雪亮的。只要这次能有个结果,这一切也就算过去了。”
胡蝶有些黯然神伤,打不起jīng神地说:
“这场官司无论怎样赢,想起来总觉得后悔,实际上本可以不经过法庭的,刚开始林雪怀要解除婚约,我同意了也就结了。这下一来,本是自己的私事,闹得满城风雨,成了人人嘴里议论的题目。”
徐筠倩觉得胡蝶说得不无道理,便附合道:
“也是。”
这时,潘有声在一旁插话道:
“我倒并不这样看,胡女士与林先生解约一事,如果当时没有闹得法庭上,最后也未必就不被新闻界炒起来。如果那样的话,不了解内情的人没有机会了解胡女士的委屈,也没有机会了解林先生的为人了,那岂不是更要为人不负责任地说三道四?现在这种情形,虽然胡女士不得不再三抛头露面,但正所谓‘是非不辩不明’,大伙经历了这么一番过程,至少不会有人认为是你胡女士的过错。得到这种最广泛的社会同情的力量比什么来得不划算呢?”
潘有声的一番话说得胡蝶和徐筠倩频频点头。徐高兴地说道:
“还是有声分析得全面。”
胡蝶也感激地看看潘有声,说:
“潘先生真会替人宽心。”
在堂妹胡珊、好友徐筠倩等人的鼓励下,胡蝶终于鼓起勇气,开始了和潘有声的经常jiāo往,对潘有声的了解也就更多更深入。
潘有声虽然也像林雪怀那样,是个没有多高社会地位和没有多少家财资产的普通人,但他和林雪怀有着本质上的区别。胡蝶从自己和他接触中深有体会,他是个gān事业的人,做事扎扎实实,待人诚恳,讲信用,肯动脑筋,肯钻研。
譬如他做茶叶生意,对茶叶就很有讲究,一包茶叶,他只要看上一眼,就能说出它的产地、等级、名称以及它的背景故事。一杯茶,他只要稍一品茗,就可以分辨出陈香、绿香以及存放了多长时间。
事业心正是胡蝶心目中理想男友的首要条件,而潘有声除了有一颗执著的事业心之外,还是一位温柔体贴、谦和豁达、善解人意的好男人。
其实,在胡蝶的周围,即使在与林雪怀关系破裂之前,也不乏一有机会就大献殷勤的阔家子弟、公子哥儿乃至社会名流,但他们总不能让胡蝶感到安全可靠,况且有林雪怀在,她更是心无旁骛。
解约风波之后,胡蝶对异性则又增加了份戒备心理。但在结识,尤其是了解了潘有声人品和为人之后,不由得心动了。胡蝶明白,自己遇到了一个可以将终身相托之人。
随着jiāo往的增多,潘有声对胡蝶的了解也逐渐增多,他惊异地发现胡蝶与当时的许多女影星的作派完全不同。
活有声知道,在电影圈内,一些漂亮的女演员,在出名之后,往往以脸蛋和名气作为资本,待价而沽,以期获得某位达官贵人的垂青。运气好的,可让其明媒正娶,名正言顺地当上阔太太;运气不济的,能当个如夫人乃至没有任何名份的外室,被藏娇于金屋,也就以为满足。
当然,潘有声也明白,她们之所以走上这条路,亦是外在环境使然。电影女演员,大多吃的是青chūn饭,大多数观众喜欢她们主要是因为她们的青chūn美丽,而演技的高下则是次要的。
比如张织云,“明星”名导演张石川就曾认为她的资质极为一般,但她却被观众捧上“影星”的宝座。然而,一旦青chūn逝去,或者又有更年轻艳丽的新人涌现,观众也就再也不买你的帐,再也不捧你的场。
而电影公司的老板大多是被观众牵着鼻子走的,观众不再要看你了,也就是老板要跟你说“拜拜”的时候了。因此,女影星们大多有一种危机感。那些家底并不殷实富裕者,更是如此,趁着尚未“人老珠huáng”,赶紧找个为官或为商者嫁了,以为一生就有了依靠。
潘有声也知道,促使这些女影星们走上这条未见得就能通往幸福的路的另一个原因,则在于她们自已经受不起金钱和物质的诱惑。电影演员应酬繁多,出入于高档的消费场所乃是家常便饭,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奢侈生活使她们变得贪图享受,并唯恐有朝一日会失去这种生活。
张织云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她就是在名声极盛之时抛却事业,甘愿被茶商唐季珊金屋藏娇,但最终唐季珊仍是抛弃了她,又把黑手伸向了阮玲玉。
杨耐梅则走上了另外一条荆棘丛生的道路。她看不起那些将自己待价而沽变相出卖的影星,要自己创业。为了组建属于她自己的电影公司,她欣然接受军阀张宗昌的邀请,冒险作济南行,半个月后携得张资助的巨款返沪,宣布成立耐梅影片公司,并开拍《奇女子》,映后很是卖座。
但杨耐梅在赚了一笔之后,生活越发放纵,出入赌场,一掷千金,挥霍无度,曾创下一夜输掉8万银元的纪录,又染上鸦片毒瘾,数十万元资财很快告罄。
放làng不羁的生活毁掉了她的事业,耐梅公司以资产告尽而被迫关闭。杨耐梅最终仍未能逃脱得了嫁个名人托付终身的命运,嫁给了国民党元老陈少白之子陈君景。
胡蝶却不是这样。首先,胡蝶成名后,对事业仍有执著的追求,她对于电影表演事业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喜爱,成名后更是勤于思考,勇于探求,加之对艺术悟性颇高,演技日趋成熟,故而深得“明星”的老板及编导的赏识和重用。
其次,胡蝶为人比较谦和,人缘很好,从不摆明星的架子;拍片时总是认认真真、兢兢业业,与导演、摄影及其他演员都能默契配合;又从不迟到早退,在明星公司素有“乖小囡”之称,这对于公司的头牌红影来说是十分难能可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