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安邦故作沉思状,倒也是,你的问题比较清楚,配合K省调查时也主动jiāo待了,不惊动省纪委也行,那就直接到检察院自首吧。
孙和平眼珠一转,哎,赵省长,你说我真进去了的话,是不是对咱汉江有利呢?现在可是市场经济,我自首进去,不论是按香港法律还是大陆法律,董事长都不能当了,如果上来一个约翰或者琼斯……
这话让赵安邦及时记起了两年前挟市场以令权力的那一幕,这混账猴头,脏兮兮的猴尾巴已攥在我手上了,还敢拿市场来说事哩。于是,脸一拉,厉声呵斥道,孙和平,你又给我来这一套了是不是?当真以为离了你孙屠夫,我就要吃浑毛猪了?我宁愿上来个约翰或者琼斯,宁愿不要北柴集团的控制权,也要维护市场经济的法治和秩序!
孙和平这才老实了,赵……赵省长,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安邦继续大发雷霆,那你是什么意思?啊?别以为我和汉江省委就收拾不了你了,真收拾不了你孙和平,我这个省长就别gān了!
孙和平几乎要哭出来了,赵省长,我……我……我错了……
赵安邦不依不饶,两年前我就给你说过,市场经济解放人,也会解放人心中的鬼!你说,你现在到底是人还是鬼?啊?除了这次涉嫌单位行贿,你还犯了多少我还不知道的事?今天都给我说说清楚吧!
孙和平益发不安,赵……赵省长,这让我咋……咋说呢?现在的市场经济还……还不是真正的法治经济啊!若是认真起来,很多事都……都有违规违法之嫌,您……您要想收拾我,其实很……很容易。
赵安邦实现了敲打的目的,带着浓重鼻音哼了一声,口气缓和了些,孙猴子,你知道就好,以后就得好好接受教训!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把猴尾巴夹紧些,别总竖在那里当大旗摇!好了,先这样吧!
孙和平连连应着,láng狈不堪地告辞走了。走到房门口,又回过头问,赵省长,那……那我是不是明天就……就主动到省纪委去呢?
赵安邦心里窃笑,口吻严肃,该找你时,省纪委会去找你的!
孙和平走后,赵安邦感觉好极了,这可恶而可笑的猴头,到底还是输给了他手上的权力。孙和平头脑清醒得很啊,说的没错,现在的市场经济还不是完善的法治经济,市场博弈者们只要有机会就会钻空子,别管它是国有企业、股份制企业,还是民营企业。这一来,就给权力带来挥鞭惩戒的机会,市场经济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成了权力经济。但权力的鞭子如何抽打是门艺术:有时鞭子必须立即落下来,以收令行禁止之效;有时悬在半空中不落下来,会比落下来效果更好。
《梦想与疯狂》下卷 第三部分
《梦想与疯狂》下卷 第五十四节
《蚂蚁在怒吼》吼出了麻烦,秦老大怒吼自在情理之中。据于文发所知,事情是这样的:赵安邦省长看了马义的文章和记者报道颇不满意,给常委郑部长打了个电话,要宣传部提醒《人民证券》,不要事情没搞清楚就瞎吼,尤其是对我们兄弟省区的事瞎吼。郑部长放下电话就找主管新闻出版的李副部长,要李副部长查一查,看看《人民证券》这一次是不是出了导向性问题?郑部长既然提到了导向,《人民证券》岂能没有这方面问题?李副部长就查出了导向性问题,及时把秦老大叫到部里劈头盖脸一顿毫无礼貌的训斥,要秦老大对《人民证券》好好整顿,不行就先停刊再说。秦老大挨了骂,自然饶不了他于文发,从省委宣传部一回来,立即把他提溜到办公室先行“整顿”。
蝴蝶效应就这样产生了。赵安邦一个并不严厉的打招呼电话,经过一级级传导,到了他这里,就演变成了一场停刊撤职的吓人风bào。
其实,正大重机冲突事件一出,于文发就预感到会有麻烦,主动填好了导向三级的规格检讨,随时准备接受郑部长召见。没想到,郑部长这回偏不召见他了,而是让李副部长召见了秦老大。更没想到的是,他个人的麻烦会这么大。去见秦老大时,他态度极好,没等老大开骂,抢先奉上导向三级检讨,但没起一点儿作用。秦老大夸人铿锵有力不留余地,骂人也气势磅礴蛮不讲理。接过检讨看都不看,在手上晃着,吼声不断,小于,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是不是还想让郑部长再接见你一次?也不想想,这个检讨你有资格写吗?啊?你要有资格写,还要我集团一把手gān啥?于文发带着一脸痛苦说,秦总,我这不是要有个好态度么。秦老大又吼,你现在态度再好有屁用!《人民证券》闯了大祸,被赵安邦省长点了名,得我亲自为你们写检讨了!于文发益发惭愧,秦总,那我就等候您和集团的处理了。秦老大眼皮一翻,我处理你gān啥?你这么给我争光长脸,我得好好奖励你啊!你不是对保护国有资产有兴趣吗?好啊,就去郊区纸库看大门吧,好好保护咱们集团的国有资产!于文发没想到,惩罚会这么严厉!原以为秦老大会安排他到集团办公室和邢主任一起打杂,管卫生,不料竟发配到了郊区纸库。却也不敢辩解,秦老大正在气头上,多说无益。
已准备到郊区纸库上任了,事情又起了变化。据专事检讨业务的邢主任透露,集团原拟以严肃处理他为前提,保住《人民证券》不关门。检讨和处理方案报上去后,郑部长在部务会议上说了句话,小于这同志挺能gān,不能一棍子打死嘛!集团领导——尤其是秦老大的态度起了积极变化,改弃人保刊为人刊双保,他这死鱼才有了活气。而最终活过来,又是赵安邦省长的一个电话。赵安邦得知情况后和郑部长说,老郑啊,我无非打个招呼,提醒《人民证券》少掺和K省的事,你们搞这么严重gān啥?这里没啥导向问题,让他们注意点儿就行了。
这个电话把他解脱了,让他保住了《人民证券》总编的位置。但李副部长不太放心,明确指示秦老大:得给《人民证券》派个岗,重要新闻和敏感新闻得有人把关,不能再让他乱拍板了。秦老大和集团就让一位即将退休的日报副总编来管终审。这位副总编姓钱,作风稳健,人也挺好,可却不懂钱,更不懂财经证券。一过来就和于文发jiāo心,说是自己并不想来,是集团派的,他不能不来。股市分析、上市公司点评之类,他既不懂也一概不看,该咋发咋发。但涉及政策导向的报道和文章他要审,审后发表再出问题由他负责;要是不送审,谁发谁负责。这一来,于文发这《人民证券》的总编辑就贬值成编务主任了。
马义并不知道这番内部掌握的重大变化,还以为他这总编有职有权呢,陆续从网上发过来两篇文章,一篇是《蚂蚁在流血》,一篇是《蚂蚁在哭泣》。于文发一看题目就伤心难过:别说蚂蚁了,现在他的心也在流血哭泣呢!却也不好和马义明说,拖了几天,直到马义打电话催问,才答复道,流血和哭泣归法制类报纸管,你找他们去吧。
马义很奇怪,于总,你怎么了?这么大的新闻咋不做下去了?有些情况你不太清楚吧?中央对K省腐败极其重视,那位前省委书记已被双规,对汤家和正紧张调查,一百多亿流失的国有资产要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