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幸亏任总任延安没来,否则下面的故事会还真就没法开了。
嗣后发生的事是孙和平完全没想到的,腐败jīng英汤家和竟跳出了他jīng心设计的剧情,不但独自进行了创造性演出,还反手套住了他。
为迎接这位腐败官员的光临,孙和平做了些准备。把原住的标准间特意调换成了带会客室和办公室的商务套房,特意穿上西装打了领带。可一直等到七点多钟,汤家和仍没到。打手机汤家和关机,打电话到汤家问时,汤家人说他还没回家。孙和平觉得有些怪,不免忐忑起来,心想,汤家和该不会反手给他做局吧?这也不是没可能。万一祁小华搞错了呢?当初行贿的毕竟是刘必定,又不是祁小华。万一汤家和偏不是腐败分子而是个有些糊涂的清官呢?他岂不成讹诈了?!
故事发展到这里,大有讲砸的可能,好在他这么做是为了企业。
快八点时,门铃终于响了。孙和平振作jīng神去开门时,心里的紧张也到了极点,真担心门一开进来的不是故事主角汤家和,而是K省的警察。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故事就得结束了,结尾将出人意料。
开门之后,悬念顿解。门口站着的不是警察,而是孙和平在电脑屏幕上见到过的汤家和。此人看上去比屏幕上要老些,满脸的皱纹。
汤家和满面笑容,象老熟人似的,哦,孙董事长,久等了吧?
孙和平忙去和汤家和握手,哎哟,汤省长,您还真来看我了?
汤家和呵呵笑道,你是谁呀?上市公司北柴股份董事长啊,我能不来吗?凡来我省投资的重要客商我都要看望的,又不是你一个嘛!
这么寒暄时,汤家和的司机扛着一箱酒,送进房间后又走了。
汤家和这才说,孙董事长,知道我为啥来晚了么?给你老弟搞酒去了。我们的好酒啊,窖藏了百年,市场上根本不卖,比茅台还好啊。
这又不在设计之中。孙和平咋也不会想到,头一次见面的汤家和会亲自为他到酒厂搞一箱好酒来,并因此让他心惊肉跳了一个小时。
汤家和这时发现了他手上的汗,随口问,你手上咋这么多汗?
孙和平说,老毛病了,身体虚啊,光穷忙了,也顾不上去医院。
汤家和说,哎,再忙也不能忘了身体呀,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
孙和平恭敬地连连应道,是,是,汤省长,您请坐,快请坐!
汤家和很自然地在沙发上坐下了,也让他坐,没有任何迹象显示即将痛哭流涕,或者表演外qiáng中gān虚张声势。倒是他显得比这腐败分子还紧张,——孙和平再没想到会在这种jīng神状态下和汤家和见面。
汤家和并不回避刘必定,坐下后就挺亲切地问,刘总还好吗?
孙和平说,还算好吧,将军肚下去了不少,人也挺jīng神。嘿,为了能让他多立功早出狱,我这次探监,还捏着鼻子买了他们监狱厂的一堆破罗丝钉呢,也不知哪里能用上!哦,刘总让我代他向您问好。
汤家和说,好,好!又问,哎,刘必定没骂我不够朋友吧?
孙和平摆手道,没,他犯的事与你有啥关系,是他自找的嘛。
汤家和似乎很同情,也很痛惜,是啊,是啊,当时我就劝过刘必定,钱赚了那么多都十位数了,该收手就收手嘛,弄本假护照,往国外一溜,人家哪找你去?可他不听啊!又感叹说,不过刘必定也真是大能人,路子野,门道多,广jiāo天下豪杰,也够朋友。当年他那个宏远系真不得了……就说到这里,突然掉转了话头,哎,孙董事长,你说你两次到我家门口都没进门,都咋回事啊?我咋没一点印象呢?
这老家伙,是想耍赖,还是在试探?孙和平心道,这可是你找不自在了,便笑道,汤省长,您想想,二百四十万现金装在邮袋里有多重啊?都是我亲自取亲自装的,也是我帮着背到您家门口的。门一开,刘总就让我走了,您没看见我,我也没看见您,我就瞅见了您家房间那些防盗门。不是有个段子说吗?一怕小姐有病,二怕小蜜怀孕,三怕赃款被盗,四怕对手写信。所以对那些防盗门,我后来也理解了。
汤家和听得这话,既不气也不怕,竟呵呵直乐,孙董事长,我还真没想到你为我做过无名英雄哩!这就要怪刘必定了,不讲游戏规则嘛,这种送钱事哪能用什么无名英雄,得自己亲自上阵啊,一次不行就多跑几次嘛!不过也好,你做了无名英雄,咱们今天就成了朋友!
这么无耻无赖的腐败分子实在是少见。孙和平真不知该怎么谈下去了。故事主角太不安分,一再跳出预定情景,原有剧本看来要作废了。更不妙的是,现在汤家和似乎正在或者已经成了他的朋友。放在行李柜上的那箱好酒就是jiāo朋友的确证,他好像反上了汤家和的套。
汤家和又感慨起来,亲热地拍着他的肩头,很朋友的样子,连称呼都变了。老弟啊,现在这年头做人难啊!有钱吧,说你准变坏;没钱吧,说你真失败;有情人吧,说你真坏;没有情人吧,说你变态!哎,老弟,我给你介绍个这里的小情人吧?杨柳细腰,包你满意!
孙和平身心紧张得快要崩溃了,哪有心思搞女人?本能的想谢绝,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人家改了你的剧本,一心要jiāo你这个朋友,你不做他的朋友,哪会有正大重机的机会和利益?便学着汤家和的无耻,也很朋友地笑问,汤省长,您打算把几手情人转让给我?
汤家和大笑起来,老弟,我的情人不转让,别管是几手的!我儿子汤qiáng的广告公司有一帮佳丽,我让他安排一个过来陪你,放心,决不是jī!说罢,真打了个电话出去,给他安排了一个陪睡的女人。
事情要糟,大有不受控制,滑向深渊的趋势。他好不容易见到汤家和,可不是为了jiāo朋友搞女人。于是,qiáng行拉回话头,汤省长,我还是向您先做个汇报吧!前阵子我探监看刘必定,代表北柴股份和他的宏远系签订了希望汽车的股权转让合同。汤省长,您知道的,希望汽车就是在刘必定的宏远系时代控股了正大重机,可现在DMG……
汤家和微笑着摆了摆手,哎,哎,老弟,先不要谈DMG嘛,谈你老弟。既然你老弟做过无名英雄,知道规矩的,我就不多啰嗦了。
这话是啥意思?暗示他也象刘必定当年一样送钱?天哪,这新jiāo上的老朋友也真敢想!但他和北柴股份敢送吗?老小子这么贪,大肆索贿受贿,说出事不知哪天,他和北柴股份可不能落个单位行贿罪。
汤家和似乎看到了他心里,又笑眯眯地说,老弟,知道现在朋友的定义么?要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赃啊,总不能你老弟抓着我的把柄,动不动让刘必定来关心我,让我啥都抓不着吧?这不够朋友吧?
孙和平想想也是,汤家和说得不无道理。可按汤家和的道理演绎这个故事,他将来的处境就太危险了。面前的事实证明,汤家和可不是草包,而是老jian巨滑,思维缜密,难以对付。他事先想到了无数可能性,偏就没想到汤家和会和他玩jiāo朋友这一手,用这一手套他。那么,他还有既不危险,又能成事的选择吗?好像没有,他被套牢了。
汤家和对他的沉默并不介意,拍拍他的肩膀说,老弟呀,你也别急着回答我,愿不愿意jiāo我这个朋友,你也可以再考虑,我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