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金昆仑吃黑枪的时候,甘锦生就坐在金昆仑身旁。当时,他们的康悌拉克汽车开出租界没几分钟,他和金昆仑的思绪都还停留在和租界有关方面的jiāo涉事宜上,根本没料到会遇狙击。甘锦生记得很清楚,枪响的的最后一刻,金昆仑还在向他抱怨租界当局的混账,说是租界当局没把他这个维新政府的社会局长兼宣传处长看在眼里,抱怨未毕迎面开过了一辆奥斯汀。奥斯汀和他们的康悌拉克擦身而过时,突然刘他们的康悌拉克开了火,一枪透过车窗玻璃,击中了金昆仑搭在前座背上的右臂,另两枪打到了尾都的车身上。
挨了枪,金昆仑傻了,竞喝令停车。
他当时是清醒的,未待车夫踩下刹车,便急促地命令车夫加速,同时,机警地把身体滑到了座位下面,防备那辆奥斯汀尾随she击。
事后才知道,奥斯汀没掉转车头追过来,而是径直向租界冲。执行此次行动计划的三个军统特务以为只要进入租界,巾日军警拿他们就没办法了。他们没料到,日本人和袁柏村局长的警察都不是吃gān饭的,枪声一响,他们便逃不脱了。通往租界的几个路口一下子被切断,他们的奥斯汀在冲破一道街垒,撞翻两萋岗亭之后,被=面追击的子弹打个稀烂,汽车夫和一个特务身中数弹当场qiáng命,另一个特务也于抬进医院时重伤身亡。
甘锦生过后想想,都惊恐不已,尽管金昆仑只是受了轻伤,自己毫毛未损,仍觉着自己似乎已死过一回,设若奥斯汀的速度慢一点执行暗杀的特务不那么慌张。那两颗落空的子弹或许会找准目标的。金昆仑死-自是罪有应得,而他甘锦生中弹毙命可就冤了,许多事恐怕永远说不清了。国府方面不会因为他的死。责怪戴笠的军统部也小会宣布他是为国家、民族而献身的,他卧薪尝胆的秘密将成为永远的秘密--至少在国府光复S市之前不会公开。
原以为危险只来自日奉人和维新政府方面,没想到国府方面的人也会对自己下手,真搞不懂吴焕伦和那帮政府官员是gān什么吃的!要他留下来,又这么不负责任,gān金昆仑却差点儿没毙了他!这只能有两种解释,其一,前市长吴焕伦一帮官僚和戴老板的人通气不够,闹出了误会;其二,国府方面根本没把他甘锦生当回事,觉着用他为金昆仑陪绑没啥了不得。
继而揣摩出第三种可能,会不会是国府方面对自己已不信任了把他也当作死心踏地下水的汉jian,列入了戴老板的黑名单?
这才想起了向国府报告的事,觉出了自己的疏忽,自己出任伪职以后,只忙着应付日本人,应付傅予之、金昆仑这帮大大小小的汉jian,叉忙着自个儿寻欢作乐,独独忘了向国府和中央报告维新政府内情的职责,这实在是说不过去的,没准会引起国府方面的误解,以为自己于舒舒服服之中改变了对中央的忠诚。
越想越觉着有道理,抽几个晚上密拟了一个关于伪维新政府组建经过并现实状况的要情汇报,贴身揣着,去见雷老太爷雷佛人。吴焕伦离开S市时郑重jiāo待过,雷佛人是值得信赖的,且身份地位特殊,手眼通天日本人和汉jian们轻易小敢碰他正可以用他来沟通地下工作同志和中央的联络。
不曾想,拜谒雷老太爷时。维新市长傅予之恰在老太爷府上。本想回避一下。待傅予之走后,再去给老太爷请安,老爷偏不知发了哪根神经传他去见。十是乎便和傅予之在老爪爷的厅堂里打了照面。
傅予之并不惊讶。见他怯怯进来,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跟。继续和霄老太爷谈话,只当他是老太爷的侍从人一般,就连他鞠躬招呼,也置之小理似乎既眼瞎而又耳聋。倒是老太爷还给面子,冲他笑笑,说了卢:"来了?"挥挥手,让他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坐F了,随即又招呼老妈子上茶。
老太爷和傅予之在此之前讨论的什么不得而知,看样子还算谈得不错,双力都客客气气的,至少没伤颜面一当然,老太爷一般米说不会随便伤人颜面的,老太爷自己要面子,也懂得保全人家的面子,哪怕不愿做的事,也不会在嘴上直接说出来。老太爷的气度雅量是一般党棍政客都不如的,否则,老太爷混不到今日这地步,也不会有那么多身份显赫的贤达名流,党政军官员拜倒在他门下。
老太爷就是有那么一种人格力量。
在老太爷的人格力量面前,身为伪市长的傅予之也不得不收起自己的臭架子,这个混帐至极的大汉jian,可以瞧不起他甘锦生,却决不敢瞧不起雷佛人老太爷,雷老太爷和蒋委员长都称兄道弟,他傅予之算个啥?
傅予之倒也不失尊严,说话的n吻未有甲微巴结的味道,只把在市府训话时的傲慢和霸道全然收起了,且一副诚恳的样子;"......佛老能体谅予之的难处和苦衷,予之便深为感谢了,呃,不枉列这儿来一趟。原想早一点来。只因新政始建,杂事繁多,便拖到了今天。今天和佛老一席恳谈。豁然而心宽眼阔了。自然,若是佛老以其身份地位挺身而出,为予之的维新市府顾问一下,则予之更感三生有幸了。"
雷老太爷极和气地道:
"佛老老矣!您予之老弟六十有八,老朽我可是七十有六了。虽说只大您八岁,身体、jīng神却是大不如了。和您老弟不能比呀!再者,您老弟虽说以往和老朽过往稀疏,可您那名声,老朽去¨是知道的,日本人进占之后,老朽闻得是您老弟收抬局面,心便放宽了。当时,我便对各界相熟的朋友们说,只要是予之出山,一切便有办法--锦生啊,我是不是也这么和你说起过呀?"
锦生忙道:
"说过的!说过的!您老还说,既然傅市长发了宣言,叫我把各界维持会也停下来......一切悉听傅市长调动!"
全是假活。那当儿雷老太爷非但设有如此嘉许傅予之,倒是把傅予之骂了个狗血喷头,各界维持会也是雷老太爷吩咐他搞起来的。
雷老太爷又道:
"我虽老迈,不能于国难之际,救民于水火倒恳十可拯世救民的心还是有的。甘锦生他们置身新政,便尾代我老朽尽心意了,予之,您说是不是这道理?"
傅予之不得不点头道:
"是的是的佛老令人尊敬,叹服之处也正在这里只是
佛老如能出任市府顾问,于局面就更有好处了''雷老太爷拂须笑道:
"哎呀呀!予之呀,现在老朽不就正帮您顾问着么?何必非要挂个虚名呢?日后,但凡您要和我商量的事,我是决不会推托不管的,您老弟心爱这座城市,我老朽叉何尝不心爱呢?我可是看着S市从一片荒滩上拔地而起的呀!再说啦,您老弟还要请圣安东大学的苏宏贞出山我就更不便挂名了,此人孤傲得很,连蒋委员长都瞧不起,哪还瞧得起我这个老If|i朽之的过时古董哇?就是为新政的大局计,老朽也还是在私底下顾问为好。"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投伤傅予之的面子,又免去了公开下水当汉jian的风险,雷老太爷训谓圆滑聪明而又深谋远虑。傅予之再无话说,只得起身告辞。
雷老太爷却亲切地道:
"慢着我知道予之老弟爱惜文墨古玩,新近恰得板桥兰竹真迹一轴,搁在我手里也是可惜了,送与老弟赏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