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的局面糟到这个程度,只能铤而走险,说穿了,huáng增翔目前的处境比任何人都坏,极有可能成为日伪和中央双方缉拿的要犯。
果然如此,车子大约开了半小时后,在一个什么地方停下,他被抬下车,进了一座洋房的地下室,在地下室里见到了huáng增翔。这位少将区长显见着颓丧衰老了,见他进来,迎上前去紧紧捉住他的手搓揉着说:
"学诚老弟,受惊了受惊!采取这种措施实属迫不得已呀,万望老弟鉴谅!鉴谅!"
王学诚苦苦一笑:
"huáng区长该不是认为我也下水当汉jian了吧?"huáng增翔故作轻松地道:
"哪里的话呀?你学诚老弟是有信仰的人嘛,怎么会和曾复黎这种东西同流合污呢?"
王学诚自嘲道:
"谁说我没同流台污?我们曹组长就代表我向日本人自首投诚了!我们这种小喽罗哪还是人,哪还有什么坚持信仰的事?上峰一句话,我们就稀里糊涂换了主子!"
huáng增翔摇了摇头:
"我不信哩5我了解你嘛,你在东三省呆过,是不是?你母都死在日本人手里,是不是?国恨家仇你不会忘的嘛就算你和日伪方面有过什么应酬,现在也算反正回归了嘛!"
王学诚一怔,也适时地记起了几个月前初来S市的报国志向,遂yīnyīn地道:
"多谢huáng区长对我的信任!"
"学诚老弟呀,你得谅解我!不采取这种非常措施,我们是见不上面的!我相信你嘛,曾三次派人和你联系嘛都投联系上!你身边不三不四的人多呀I"
"这我知道,我不怪区长!"
话虽这么说,心里却想,huáng增翔显然并不那么信任他。在曹复黎眼里,他是吸引huáng增翔上钩的诱饵;在huáng增翔眼里,他是反击曹复黎的工具,双方对他都只是利用。他半个月前莫名其妙的"自首"和现在无可选择的"反正",都表明丁这一点。于是,他直言不讳地说:
"huáng区长,你说吧,要我gān啥,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还能做点啥?"
huáng增翔拍着他的肩头道:
"好,老弟听我慢慢说!曹复黎率行动组投敌S区工作受到了很大的破坏,我耵与中央和戴先生也失去了联系,这都是我这个区长的责任,适当的时候,我会向雨农请罪的,与你们具体工作同志无关。"
他言不由衷地插了一句:
"曹复黎他们投敌是他们的事,也怪不得区您!"huáng增翔很感动,长长叹了口气:
"雨农兄若也能有此认识,便好了......""戴先生和区长jiāo情深厚,想必......"huáng增翔心烦意乱地挥了挥手:
"好了,不谈他了!你听我继续说。情况虽如此严重,我们的工作却决不可停顿,我们要让日本人和维新政府知道,本区长还在S市,还在领导地下作战,我们要给曹复黎和那帮新老和jian、汉jian们一个颜色瞧瞧!"
"是不是动手除掉曹复黎?"
"不!曹复黎的事先放一放,我们仍旧要执行除傅计划,gān掉傅予之,杀一而做百,震慑群jian!"
千学诚只一愣,马上明白了,huáng增翔此举很高明,对中央方面来说,除此巨jian对抗日大局是一贡献,可得戴先生欢心,减轻工作失败的罪责;对日本占领当局来说,则是个提醒,提醒日本人注意,他huáng增翔是何等人物,让日本人生出错用曹复黎,役用huáng增翔的悔意,为日后投敌埋下坚实的伏线。王学诚绝对相信,huáng增翔在戴先生手下混不下去的时候,是一定会投敌的。
huáng增翔继续说:
"在这半个月里,我们对台拉斯克路十四号傅予之官邸进行了严密监视,官邸里一个杂役,我们买通丁,除傅时机已经成熟,准备明日夜里动手!"
王学诚一惊:
"明天夜里?这么急?"
"是的,很急要不我不会冒险把你弄到这儿来!明人不说暗话,我们直说了吧这事你老弟既是为党国gān的,也是为本区长gān的!你老弟知道,我现在压力太夫,已好长时问睡不好觉了我愧对雨农兄,愧对党国!此事若做不成,我唯有自裁谢罪了!"
王学诚点三,表示明白。
"你老弟在这时候帮我的忙,我永生永世不会忘记!只要这次我huáng某人不倒,将来就有你老弟发达的日子!老弟,这忙你愿不愿帮?"
实际上他是无可选择的。他若是说不gān,今夜就甭想活着回去了。
"我gān拼着一死,也为区长效力"huáng增翔憔悴的脸上有了一丝笑容:"我知道休会gān好,我谢谢你老弟了"
"区长,说说行动计划吧"
"计划是这样的明夜九时,我们有部车把你送到台拉斯克路傅家官邸去,不是你一人去那个我们买通的杂役带你一起去他在台拉斯克路卜车。车到官邸后。由那位杂役带你一起去见傅予之,你的身份是雷佛人雷老太爷的门徒代表雷老祖宗给傅市长送一只宋代雠花青瓷罐,喏,就是这只瓷罐"
青瓷罐在桌上放着,看不出有什么小同一般的地方。huáng增翔把手伸到罐里,摸出一短柄利斧:
"家伙藏在这里,见到傅予之就伺机动手,如情况紧急,万不得已,可用瓷罐狠砸老家伙的脑袋!"
"为何这么安排?"
"只能这么安排!用枪不行,枪一响,你就脱不了身了,用匕首也不行,摸起来不方便,稍一迟疑就可能坏事,斧子柄朝上,摸起来顺手。"
"门警会不会检查!"
"会查的还要搜身所以,你身上不能带任何武器,对官邸里的家人门警不查,瓷罐由那个杂役捧着估计没问题。"
"如果有问题呢?"
"也不怕,汽车就在门日等着,一旦事败,车里的接应人员就会开枪she杀门警,带你们逃走 当然喽,这种情况我不希望它发生!"
应该说这是严密的。
"那么,我还要问一下,这个被买通的杂役是谁?靠得住么?我相识的那个田至仁是否还在傅家?如果在,碰上怎么办,会不会引起他的怀疑?"
"被买通的杂役明天你会见到,他绝对靠得住。你所说的那个田至仁,一周前已被傅予之赶走了,原因不详,也许是因为曹复黎告密,也许因为别的什么,反正你不会在傅府碰上他。""要真是曹复黎告密只怕傅家官邸会加qiáng防范的,这是不是有点......"
"有点冒险,对不对?胃险也得gān!搞我们这一行时时刻刻都在冒险,绝对安全的事是没有的!"
看来huáng增翔已决心孤注一掷了,哪怕为此再死几个人也在所不惜。又一次悲哀地想到,自己是工具,不做曹复黎的工具,就得做huáng增翔的工具。
他真不甘心,真想按自己一厢情愿的计划gān掉面前这位上峰区长十一劳永逸地切断huáng增翔与地下党部和有关方面的联系,然后永远离开这块是非之地。
却办不到,也不能办。现在,是他落到huáng增翔手里,不是huáng增翔落到了他手里。再说,到目前为止,huáng增翔毕竟还没投敌,还在为党国工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