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先生端起茶盅象征性地抿了抿,也坐不住了:
"市长公务繁忙,我......呃,我不敢多打扰,还请市长写......写个回执给在下,在下好给老祖宗回话!"
他不知道这是危险的预谋,点头应承了,回转身抄起批点《大道jīng神论》的毛笔,俯身垂首在一张维新政府便笺上挥毫写道:
佛人吾兄大鉴:吴先生代表吾兄送赠之古瓷极美,已于夸晚完好奉接,吾兄n意......
就写到这里,惨祸临头了,那个吴先生不知从哪弄出了一个硬东西狠狠劈到了他头上,他未来得及叫出声,便骤然失去了知觉......
第二十九章
对王学诚来说,从古瓷罐里摸出斧子的那一瞬无疑是惊心动魄的。毕竟是第一次杀人又是杀这么一个名声显赫的巨jian,特训班里学来的那一套都派不上用场了决定成败的,不是技巧而足机缘和运气。那当儿,倘或傅于之偶然转过身子,倘或配合行动的朱十二贪生怕死,先行逃窜,倘或有人突然闯进来,一切便全完了。按原定计划,朱十三应留在屋里,相机策应他的行动。行动地点也不是在楼上书房,而是在楼下小客厅,小客厅距院子前门晟近,便于走脱,傅予之一般会客都是在楼下小客厅的。却不料,傅予之偏在楼上书房见了他,且又把朱十三支出去了,给他的行动增设了诸多不便。
却也只能硬下去了,斧子已藏在瓷罐里,他gān要bào露,不gān也要bào露。打开盒箱时便决定冒险一拼,只要傅予之走近身边,就接斧子 如来不及。就像huáng增翔jiāo待的那样,搬起瓷罐砸。如此,就是他王学诚走不出这座官邸,也会给傅予之留下一个血淋淋的教训。
傅予之清高得很,偏不过来看瓷罐,这才使他紧张的心稍稍平定了些,灵机一动,提出了请傅予之写回执--他不知道傅予之会不会写回执,若是傅予之不写,他也没办法。傅于之是可以不写的,这老头子完全可以打个电话给雷佛人,告知收到瓷罐的事,这电话只要一打,又要bào露,雷佛人根本不知此事,下午往傅家挂电活的不是雷佛人,而是huáng增翔手下的老章,这老章的绝活就是模仿别人的语音口气。
幸运的是,傅予之转过身子写回执了,他在傅予之转过身后,悄悄往傅予之身边挪,挪到距傅予之只有一步开外时,猛然举起斧子,对着傅予之佝偻着的花白脑袋狠狠劈将下去,就像劈开了 只熟透的瓜,根本没有磕磕碰碰的感觉。
动作是gān脆利索的,傅予之连哼都没哼,便颓然倒伏在书桌上,鲜血四溢的脑袋歪斜着,嘴角和面部肌肉可怕地抽搐起来。他怕这老头子还会喊出声,遂死死捂住他的嘴,又挥起斧子劈了一下--是劈在脖子上的,斧头落下,傅予之颈锥突起的脖子断了半截,热血再度爆涌出来,把书桌、座椅和脚下的地毯都染红了。
他两手也沾满了血,头脑几乎是一片空白,悄悄摸起斧子时产生的紧张感和责任感全消失了,过于顺利的屠宰,带来的不是快意,而是无以言喻的惆伥。他近乎麻木地把手上的血在傅予之的长城睡袍上反复擦拭着又从傅予之歪斜的脑袋卜抽走了那张未写完的回执......
这时书房的门突然开,朱十三的脑袋探了进来对他说了声:"一陕走!"他一下警醒了,从怀里掏出写有"抗战必胜,建国必成,共除jian伪,永保华夏"的标语,用斧子压在傅予之脊背上,转身离去。出门时,注意到房门是斯匹灵锁,又将扣锁的钮于打开,将门锁死了。
偏在这当儿,一个女佣上了楼,往书房这边走来。他急中生智,上前将她拦住了:
"朱十三呢,傅市长要找他!"
"刚刚下楼,我在楼梯后门口见到的......"
"快去找!他把我......我们老太爷送给傅市长的一个......一个古玩偷走了,傅市长正发火哩"
女佣呆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匆匆走了下了楼梯,走到门厅,对着并不存在的主人连连说儿声:
"甭送了,留步,留步......"
走出官邸院门,马上看到了门前的墨绿色雪佛莱汽车,车门是虚掩着的,他从容拉开车门坐进车里,叹息似地说了句:"完事了,帙走吧!"
车夫把汽车发动起来,箭一般开了出去。担当掩护任务的老章在疾驰着的车内问:"怎么没听到一点动静?"
他机械地笑了笑:
"有动静我还出得来么?""你肯定傅于之死了?"
"死了,像条死狗!只差没把脑袋剁下柬"老章还怀疑:
"若......若是这老家伙活过来,我们可不好向huáng区长jiāo待噢!"
他火了,用那只血腥味尚未散尽的手抓住老章的衣领,恶狠狠地骂道:
"你他妈是来掩护老子的,还是来监视老子的?不相信老子的话,你和huáng区长一起到傅家官邸去验尸"
老章不知是闻到他手上的血腥味7,掰开他的手腕讨好道:
"学诚老弟,您的话我还能不信吗?咱S区的大功臣丁!"
还是被他的怒气镇住
从现在开始,您就是
"少废话!快送我到洋浦港码头!""那当然那当然!"
车却并未直接驰往洋浦港码头,而是在一条小弄堂旁的教堂门口停下了,老章要他下车。
他傻眼了马上意识到,自己中了区长huáng增翔的计,没准会被huáng增翔除掉。huáng增翔为了向戴先生邀功清赏,极有可能杀人灭口,况且曹复黎的整个行动组都投敌了,他身为行动组成员,被扣顶汉jian帽了gān掉,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甚至还会成为huáng增翔除jian的又一功绩。
胸腔里的心急跳不已,他qiáng压着悲愤、恐惧和紧张,尽量甲静地问:
"是不是要取行李箱和密写报告?"老章连连点头敷衍:
"对!对!还要给车换个牌照。这牌照很可能已被傅家官邸的警察注意到了,直接开洋浦港码头太危险"
"那好,你快去拿行李和密写报告,我就在车里等,现在已快十点了,时间很急,不能多耽搁"
老章一副为难的样子:
"区长还要最后见你一面,有事情要jiāo待!"
他已做好了只身对付老章和车夫的准备,料定这二人不是他的对手,在特训班里,他的格斗功夫是出了名的。戴先生看了他的表演,曾当面褒奖过他。
"区长有什么事要jiāo待,你带话过来吧!我想,他也不会有啥大事,大事早写到那份报告里了"
老章毫无办法,不知所措地发了一会果,终于悄悄进了教堂后门 显然教堂是huáng增翔的又一个秘密点。他们不敢在这个秘密点门拔枪弄出动静。老章大概是想从教堂里叫些人来,把大戏院警察所弄堂里的戏再演一回,用麻袋把他装走。
他心中暗道,这一回huáng增翔是失算了,他王学诚防到了前头,日袋里既有证件又有船票怎么说也走得了。在车夫低头躬腰换牌照时,他悄悄钻出车门,bī到车夫身后,三拳两脚将车夫击昏,跳上车一溜烟开跑了。
到洋浦港码头的路途还算顺利,除在文杰司克路口被抄靶子的巡警拦下一次一路上没再遇到任何麻烦。这个在双重压迫的逃亡之夜与以往的任何一个夜一样平常,以军于车到洋浦港时,他自己也怀疑起那双重压迫的真实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