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尚未结束。请各位切勿随意走动,以免发生不幸之误会......"
这么说,危险尚未过去。苏萍的心又拎了起来......
周远山看见王学诚时,身边的水警和印捕也看到了。
是水警先看到的。当王学诚出现在二等客舱过道时,水警高喝了一声"站住",王学诚偏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大步流星地走丁。
水警二话没说,率先追了上去。
周远山只愣,马上敏捷地作出了反应,也箭一般she了,山去。
向王学诚身边跑时,周远山还心存幻想,还希望自己的追赶对象不是王学诚。在他看来,王学诚是机警过人的,做下这么一桩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之后,决不该、也决不会公然出现在这艘外籍轮船上。王学诚此时此刻应该呆在huáng增翔的秘密据点里蛰伏起来。
却不料冲到那人身后,扭过肩头一看竟真是王学诚。王学诚呆了,脸色苍曰。
周远山也呆了,一时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自己的同志和朋友抓起来,jiāo给日本人,可当着水警和印捕的面,又不能明目张胆放王学诚走。
急由生智,周远山狠狠地踹王学诚一脚,将王学诚踹倒在地:
"妈的跑?住哪儿跑?不知道在检查么?"印捕操着生硬的中国话抗议:
"这是荚籍船随便打人不可以"
周远山指着倒在地上的工学诚,信口道:
"你们不知道,这人足......足个拆白党!别看他西装皮鞋穿着,偏是个拆白党,上个月就诈了我二百块。"
又将脸孔转向王学诚:
"怎么样,你也有栽到老子手里的时候吧∥王学诚真机敏,马上大喊冤枉:
"老总,您弄错人了^,肯定弄错人了!"
"错不了,你不是那个卖大腿小报的访员么?不是姓刘么?""兄......兄弟不姓刘,兄弟姓赵,叫赵仁义,在一家商行做事,老总您看,这是兄弟的通行证,这......这是船票"
周远山接过通行证和船票,只扫了一眼,即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水警以为周远¨耍官报私仇。一把将王学诚提溜起来:
"你先生不要去香港了,跟我们到警察局走一趟吧。都他妈维新时代了,还敢做拆白党哼!"
周远山一惊,不知所措。
倒是王学诚反应快,一把拽住周逛山的手,裒求道:
"老总,行行好,那......邓二百块兄弟连本和利,一起还你!兄弟这回无论如何不能去警察局,兄弟有要事,要......要给吴老太爷的布厂进批洋纱......"
周远山有了下台的台阶,这才定住了神,对那水警和印捕道:
"没你们的事了,你们继续查吧!我跟这小子去去就来。"水警很热情:
"我们一同去,好好查查这小子。"
周远山冲着身边的印捕努了努嘴,示意水警注意国际观瞻,尔后,又俯在水警耳边说了句;
"老兄放心,少不了你的烟钱!"水警会意地笑了;
"你老弟快去快来!""那自然"
水警拍了拍周远山的肩头,叉握着白铁话筒吆喝着下到了底舱。周远山则推搡着王学诚爬上了上层船舱。
进了王学诚所在的舱间,关上门,周远余悸未消地抱怨道:
"你怎么这时候在船上?要是碰上了曹复黎或行动组其他人昨办?"
于学诚苦苦一笑:
"不在船上,我又能在哪里?他妈的曹复黎算计我,huáng增翔也算计我!我真担心huáng增翔会向你们告密"
"没人告密,只是例行检查!""那你们咋都参加了?"
"曹复黎认定是你gān的,只有我们认识你,所以,把我们派出来了!"
"曹复黎现在何处?""就在港区稽查处!""狗娘养的,戴先生迟早会收拾他!"
王学诚骂毕,又握住周远山的手道:
"远山兄,谢谢你了!今天若不是你冒死相救,只怕我王学诚真要栽到曹复黎手里了!"
周远山感慨地道:
"倒是要谢你才是,你老兄大智太勇,在这么险恶的环境中完成了除jian大计,为戴先生为我们的团体争了脸我这个同学要谢你,国家、民族也要感谢你呢!"
继而,周远山又问:"你还会回来么?"王学诚点了点头。周远山叫道:
"好只要你老兄回来,兄弟一定抵死追随,把huáng增翔、曹复黎这帮狗杂种好好拾掇、拾掇!"
说这话时,周远山就相信,未来拥有辉煌前程的,不是huáng增翔,也不是曹复黎,而是王学诫。昨夜台拉斯克路十四号痛快淋漓的两斧子,已确定了未来王学诚在军统S区的地位,只怕此次离别之后他再也不可能以平等的同学身份和王学诚共事了。就算他没被曹复黎拖累下水,还留在戴先生的团体里也没这个资格。
益发感慨起来。觉着命运太捉弄人,几个月之前,他们匆匆赶往激战中的S市时,都还是无名小卒。现在,王学诚一举成名他却稀里糊涂地背叛了团体,成附逆的汉jian,想想真是不可思议。
王掌诚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拍着胸脯道:
"远山兄,你放心,只要重圊S市,兄弟头一个来找体,你的情况我最清楚我会在戴先生面前为你说话的!"
他真诚而又谦恭地向王学诚道了谢--从今天开始,他必须在王学诚面前学会谦恭尔后。又谦恭地把通行证和船票还给王学诚匆匆告辞。
临走,王学诚说了句:
"远山兄,得想法尽快结束检查呀!"周远山不由自主个立正:
"是:我叫他们马上结束"
广播喇叭响了,船长宣布,中英双方的联合搜查已告结束,维多利亚女王号在延迟十二小时又三十分后,即刻开航。
船舱里的人激动起来,都不再说什么了,极一致地想到和S市的最后告别。大家全走出船舱,拥到了甲板上。
是个yīn暗的时刻,空中飘着毛毛细雨。无声无息叉无休无止,港岸上的楼厦和客轮上的甲板都湿漉漉的。甲板上还是站满了人,隆隆运作的轮机声震得人心发颤。
庄奉贤肃立在甲板围栏旁没来由地把隆隆机声和掠过阵地的日机轰鸣声联系起来了,一瞬间似乎又回到激战的日日夜夜,似乎叉看到了无数相熟的弟兄。
那些弟兄留在S市了,有的永远留下了,和这座陷城一起化作了永恒;有的将在租界拘禁营里苦度未来沉重而危险的岁月,只有他和李于龙、汪小江几个人,得以远走岛飞。他率属的七七三独立旅和七七三独立旅不屈不挠的抵抗都因这英勇绝决的一战而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丁。
血火纷飞的日子渐渐远去,像只断线的风筝,滑^了记忆的谷底。现在还有多少人记得固守洋浦港的七七三旅?可怜的生存需求普遍埋葬丁人们的记忆。
他却忘不了那逝去的火爆爆的日子。开赴S市战区的命令就像是在昨夜发布的。他分明听到孔令仪军长在电话里向他吼:"开拔立即开拔下刀子也得走!这是蒋委员长和最高统帅部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