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菊花_冯德英【完结】(155)

2019-03-10  作者|标签:冯德英

  "我也不知情.哎,不要和他们说你误伤我的事.快走吧!这里响了枪,不可久留."

  果然,界石镇和东面的村庄,已响起狗吠和锣声……震海刚伸手去摸门框上的秘密拉绳——一拉,屋内的小铃铛就响了——肩膀搭上一只手,压低的声音:"震海,我."

  二人才进屋门,还没落坐,院门被敲得嘭嘭响.白须老人江鸣雁一愣,说:"藏到里间……"

  "江老师!家里来了贵客,俺们凑酒喝来啦!"门外喊道.

  "他们看见你来了!"江鸣雁低声道,"就说是同行……我去开门……"于震海把手枪掖进大袍里,从墙上摘下一把三尺钢刀放到桌面上.他一活动,那受伤的右胳膊就疼得钻心.

  三个乡丁背着枪走进屋.江鸣雁跟进来,说:"他姓林,跟我是多年的jiāo情,也是吃这碗江湖饭的,在荣城槎山地方开拳房,一时混不下去,想托我找个地方,混碗饭吃."

  乡丁打量着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看这身打扮,不是庄稼人,倒像闯江湖的.

  一个镶金牙的乡丁问:"你怎么这黑夜来?"

  震海气闷地说:"从东过来好几天啦,直串到牟平地方,也没人雇,老着厚脸皮,来投奔江老师,哪里还顾得白天黑夜?"

  那两个乡丁点点头,唯独有金牙的这小子露出怀疑的神色,突然问:"你是武术老师?"

  震海道:"不怕笑话."

  金牙说:"我也喜欢武术,向老师请教一番,行吗?"震海道:"不敢当."

  "你走的什么门?"

  "会拳、地雷进、梅花、螳螂,还有罗汉门."

  "练的什么拳?"

  "五手、小单打、联七手、六七拳……"

  "拳打几字?"

  "十二字."

  "什么字?"

  "捻、沾、绑、帖、揽、绞、松、顺、提、拿、封、闭."山jú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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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牙乡丁吞了口唾沫.江鸣雁见震海脸色越来越发白,忙道:"是不是坐下歇会?

  我烧水泡壶孬茶……"

  金牙乡丁没有理会,其他两个也感兴趣地说:"吃这碗饭,倒还有不少名堂!""瘦金牙还有这一手!"

  瘦金牙越发来了兴头,卖弄地说:"徒手的这套好学,兵器上的花样就多啦!""请教啦!"震海咬着牙说.

  "你刺的什么枪?砍的什么刀?"

  "刺的芦花枪,砍的偃青刀."

  "枪刺几字?"

  "八字."

  "哪八字?"

  "挑、扎、封、劈、闩、枪、拖、带."

  "刀砍几字?"

  "四字."

  "哪四字?"

  "掏、搂、踩、剐!"于震海眼冒金星,伤臂剧疼,手重重地拍上桌面,那上面的钢刀哗啦一响.

  瘦金牙倒退一步,抓住枪柄,惊惧地问:"gān什么?""林同行."江鸣雁担心地叫道.

  震海使劲控制住自己,说:"你要不要考考真功夫?"瘦金牙仙笑道:"好,我正要看你真功夫!"

  震海走到当间,搬开桌子,腾出地方,练了一趟"六七拳",刺了一趟枪,砍了一趟刀.那两个乡丁,禁不住叫起好来……

  当江鸣雁送走查问的敌人回到屋子,只见震海躺倒在地上,脸色如土,头汗如注,呼吸急促,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武术老师大吃一惊:刚刚还是舞刀使枪、踢腿拿拳的壮汉子,怎么一下变成一堆泥了?很快,老人就发现了根由:震海的右胳膊,那血把包扎着的破布凝结成血棍子,胳膊肿得足有两掐粗!

  "震海!震海……"武术老师把震海抱到炕上,呜咽着说,"难为你啦,孩子!都怪我粗心,怎么没发现你的伤情?我知道你这样,拼上老命,我也呹不了狗日的……"

  震海吞下两口温开水,艰难地说:"师傅,我挺得住……他们再待一会儿,我就得杀人——那样,对咱们不利……"

  "孩子,你等等,我一会儿就来……"

  江鸣雁像旋风一样,出去一会儿,很快转回来.他的动作是那样迅速,把烧好的一碗麻灰,凉好的一铜盆开水拿来.又找出gān净棉花,上炕蹲到震海身旁,用剪刀剪开包伤的血布……这时,有人走进屋,老人gān着活说:"刮来啦?""刮来啦."

  "麻灰烧好啦,和着砸在一起,快!"

  山jú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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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来的是位庄稼汉青年——本村的共产党员,名叫王同.他熟练地将刮来的榆树皮,去其外层,和着麻灰,在石头上砸成粘末.

  "震海,咬紧牙!"江鸣雁吩咐一声,猛地将血布撕剥下来,那伤口的血旺泉眼般地直喷,断开的骨头渣,吓人的bào露出来.

  震海禁不住痛吟一声,大手抓得炕席直响,豆大的汗珠,从煞白的脸上往下滚.

  "一会儿就好."江鸣雁手疾眼快,在王同的配合下,给震海洗gān净伤口,将砸烂的榆树皮和麻灰混成的粘粥,流进伤口,血流很快给堵住了.

  "怎么样?"

  "痛轻多啦."震海喘息着说.

  "这个小土方,能治大伤,我这是从冯先生那儿听来的,我叫它榆树膏,用过几回啦."江鸣雁说着,又将敷在伤口的榆树膏扒出来——那榆树的粘汁,将伤口里的脏物和碎骨渣一起带出来了.

  这样反复地搞了三次,才把伤口重新扎好.

  界石镇原有十一名地下党员和积极群众,bào动时牺牲了四人,跑出去躲难的三人,剩下的四人,这会都被王同叫到拳房来开会.于震海又和大家讲了各地的情况,鼓励大家向群众作宣传,相信革命必胜的道理,要向桃花沟人民的牺牲jīng神学习,宁舍去自己的亲生儿子,也要保住伤员,不向敌人投降.同志们齐口反映,界石镇的乡长商扒皮,是赤松坡村长于之善的亲家,很歹毒,从孔家庄区上买来十几条枪,在楚秦口、青庄口暗设埋伏,夜里派乡丁站在高山头,观察周围村庄的动静,听到乱狗叫,有冒烟的烟囱,第二天就派乡丁去搜捕……破坏性很大,大家要求于震海领队伍打掉商扒皮,能把孔秀才的区公所打了,更好.

  震海叫大家沉住气,做好准备工作,注意保密,等新的领导人来了,商量好计划,集中起突击队,向敌人讨还血债.

  开会的人散去后,江鸣雁问震海:"桃花沟谁家为救伤号舍了儿子?"震海低下头.老人一惊:"是不是桃子家?"

  震海点点头.

  江鸣雁的齐胸白胡子抖动着,好一会儿,才说:"这一家人哪,这一家!""不光这一家,好多家!"震海抬起头,眼里闪着激动的光芒.接着他问:"师傅,二妞妹有消息?"

  江鸣雁低下头.

  "她是不是为宝川走的?"江鸣雁点点头.

  宝川那天听到bào动失败,心火攻得害了眼病,就失踪了,已有三个月了.

  老人火冲冲地说:"这个没出息的丫头,为个男人,不要爹还可,使我少个帮手,连个放风送信的人也得求外人!等着见了人,我不一刀斩了她!"(冯德英文学馆)

  这个人,二十七八岁,浑直的身材,分头梳得油光,上面压着茶色礼帽,穿着士林布长袍,黑直贡呢帮猪皮底洋绱鞋,顺着通威海卫的大道,大摇大摆地走着,满脸是洋洋得意的神韵,多潇洒快活呵!是啊,孔居任怎么能不兴高采烈、山jú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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