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姐姐白芍告诉我的。白芍找小李子谈了一次话,一则是调和矛盾,二则也是不愿让对方看到我们家中无人,有点替我出头的意思。
以姐姐的外jiāo能力,那次会面居然很成功。小李子破例没有说过一句脏话,只是不住地哭,向服务员要了一次又一次纸巾,最后委委屈屈地说,只要宜中不再提离婚,她就对我们的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且保证不再到我的店里来闹了。
白芍说:“依我说,这也是个权宜之计。你不一定非要嫁宋宜中,就是要嫁,也不一定非要赶得这么急。婚姻证书,只不过是一张纸,你撕了那张纸,也不能撕了他们曾经有过的婚姻;你抢了那张纸,也不代表他真的可以告别过去的一切。宝贝仍然是他的孩子,小李子仍然是孩子的妈,他们的关系,根本就是斩不断,理还乱。反不如留着他们的那张纸,咱们进可攻,退可守,走一步看一步,说不定将来先变心的还是你呢。”
随她怎样舌灿莲花,我只是不开口。
姐妹的感情,从小到大无话不谈的,却在一场说不清辩不明的婚外恋中忽然地远了。
姐姐是在替我分解是非,可是也是在替她自己找节目。她和那些当年看着白家往外搬家具的邻居一样,貌似同情的议论中藏着一份说不出来的兴奋与幸灾乐祸。这种心理,也许连她自己也不肯承认。
我觉得孤单。
当一个女人决定要以情人为己任,她就注定是要孤独的了。
但我还是依照姐姐的意思,次日下午拎了桃花冬瓜盅送上门去给宋夫人小李子侮rǔ。
自知这次服了软,只怕以后都不再抬得起头来。一妻一妾的格局,就此确定。
但是又怎样呢?
是我先爱上了宜中的,他没有了我,还有小李子和宝贝,我没有了他,就连活着的希望也没有了。
他与我的关系,就好比水与鱼,而小李子和宝贝,则是捕鱼的网。
共事一夫,总好过鱼死网破。
我和小李子,其实是一样的无奈。与其争下去,把宋宜中bī走,不如先和平共处,好歹让宜中回来才好。
小李子给我开了门,很有几分讪讪的。
我上赶着叫嫂子,从手袋里一样样取出甜品,香料,店里新进的上等jīng油和银香炉,以及整套的进口化妆品。
只要是女人,看到这些个东西都不会不动心。
小李子是女人,所以她很高兴,一样样把玩着那些个小瓶小罐,一样样地问我用处和用法。宋宜中的两个女人,不愁没有共同话题。奇就奇在,整个下午我们居然一句都没有提到宜中。
说完全没提呢,也不尽然,因为小李子的话题中心是宝贝:“宝贝儿这几天留在他姥姥家。他姥姥亲宝贝亲得不得了,几次都说要替宝贝转学,让他常住姥姥家。平时他爸不舍得,但是只要他爸不在家,他姥姥就赶紧把宝贝接了去。那些日子他奶奶住在这里,走的时候开玩笑说要把宝贝接到汉中住一段儿,他姥姥可吓坏了……”
我除了微笑,一句话也插不进去。
他姥姥,他奶奶,他爸,多么团结紧密的一个家,针也插不进,谁也泼不进。
“他爸”,这称呼比“我们家宜中”更亲密,更实打实凿。
我的沉默总算让小李子有些满意,她料足了威风,长吸一口气,换了副哀怨的面孔,叹息说:“这些日子,我一直睡不实,都是靠安眠药帮助睡眠,真是头疼。”说着当我的面旋开安眠药瓶子,倒了四片在
手心里一仰脖子吃了。
我只得捡些现成活儿劝慰:“总吃安眠药不是好事,其实可以试试别的方法,比如香薰。我替你带了香灯和几种鲜花jīng油,每晚睡前滴几滴薰衣草,可以舒缓神经,有助睡眠。”
小李子大概就在等这句话,立刻说:“就是呢,你是美容诊疗的专家,那次去你的店,很高档的样子。认识你这么多年,我还从没试过你的手艺呢,这两天我头疼得厉害,白术,不如你帮我做个按摩吧。”
我倒吸一口凉气。上门来替她做按摩,岂非坐实了侍妾的名份?然而拂袖而去,那今天不是白来了?
低了这个头,也许明天宜中就可以回来了;不低这个头,就可能永远让宜中活在挣扎中,从而最终失去他。
为了宜中,什么样的苦果不可以甘之如饴呢?
曾经,我做叶子臻太太的时候,替他的情妇胡司容做过美容;现在,作为宋宜中的情妇,倒又要替人家原配做按摩了。
莫非,这便是命?
香jīng灯点起来了,忧郁的薰衣草香里,我将按摩霜均匀地涂在下李子脸上,开始了生平第一次的上门服务——不是不屈rǔ的。
但是我对自己说:手上每打一圈,就等于脚上前进一步,我正在向宜中走去。宜中,他在那端等我,为了他,我甘愿承受一切的委屈和羞rǔ,只要能和他在一起……
香薰谋杀案
夜里十一点钟,我刚刚睡下,却忽然因为一阵奇怪的心悸而惊醒了。
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的心跳得这样厉害?
电话铃忽然尖叫起来,在沉寂的静夜显得凄厉而绝望。
我跌跌撞撞地扑进客厅里抓起听筒:“喂?”
“她死了……”对面是一种似呜咽又似号叫的声音,夹着牙齿打颤的声音,如一只受伤的shòu。
我一阵毛骨悚然。“谁?你是谁?谁死了?”
“白术……”
是宜中。那端的人居然是宜中。
“宜中!你在哪里?你的声音怎么会变成这样?”
“白术……”宜中哭嚎起来,“小李子,小李子死了,她死了……”
我的心揪紧起来,第一个反应是去看了一眼挂钟,这是夜里,我是在做梦吧?我拍拍自己的脸,有感觉的,不是梦。那么,是宜中在做噩梦,说梦话?
“宜中,宜中。”我只有不断喊他的名字,“你在哪里?”
但是电话已经挂了。
我几乎要发疯,小李子死了?这是什么意思?宜中又在哪里?为什么给我打来这样一个电话?
我开始拨打宜中的手机,一次又一次,都是占线。又拨打他家里的电话,没有人接。
最后,我找到白芍:“姐,宜中刚才给我打了一个奇怪的电话,他说小李子死了,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很怕……”
白芍很快赶了过来,她脸色苍白,穿着一身素服。
“白术,马上换衣服,跟我去李家。”
“到底出了什么事?”
“小李子死了。”白芍的手微微颤抖,“我刚才打电话到小李子的娘家,宋宜中也在那里。小李子死了,初步判断是自杀。她娘家的人口口声声说是你bī死了她,要找你算账。我们不能坐等在这里,只有直接送上门,趁着所有亲戚邻居都在,让她们发足了气,免得后患。你姐夫在楼下等我们,我已经通知了几个朋友,都会随后赶到,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