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中问:“那你有没有用功呢?”
“如果我考到状元,大师兄你会因此对我更好一些吗?”我舔一舔gān涩的嘴唇,“如果考上大学就能让你爱上我,我会用功,可是你告诉我,你会在乎我是不是大学生吗?”
宜中被我的勇敢吓住了,皱紧眉头说:“白术,你还是个孩子……”
“错了,我早已不再十二岁,不过从十二岁到现在我的心思从来没有改变过,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也知道。”雨水和着泪水往下淌,我抓住宜中的手,不容他回避,胸腔中的一团火仍在燃烧,让我不顾一切地说出自己想说的话,“大师兄,你知道我想得到的最好奖赏不是考大学,而是和你在一起。”
“白术,你在胡说什么?”宜中抓住我的手,三个指头一搭,蓦地一惊,“你发烧了?你坐下,让我给你量量体温。”
“量体温?那不是西医的事吗?中医不该借助任何器材,要望闻问切。”我站立不稳,跌进他怀中,顺势抱住他的脖子,像一株藤一样缠住他,喃喃地叫:“大师兄,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别这么严肃,我知道你有很多女人,我也要做你的女人,大师兄,我怎样做才能让你喜欢我?”
“白术,别这样,这会害了你。”宜中十分尴尬,节节后退,“的确,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你是我师妹,还是个孩子,单纯得像一张白纸——”
“不要说这些。”我纠缠他,浑身炽热如炭,“大师兄,我不要做白纸,不要再当我是小孩子,我要做你的女人,你爱不爱我,要不要我……”
我没有听到宜中的回答,我昏迷过去。
不知道大师兄用了什么藉口向妈妈做出解释的,只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自己的家里,自己的房间,自己的chuáng上。
但是我知道自己已经不再纯洁,我曾经送上门去,把自己送给宜中师兄,他没有接收,完璧奉还了。可是我已经把自己给了他,他不要,我就更加微贱。
在家里躺了三天,然后我又爬起来去上学。不知是理解万岁还是法不责众,学校并没有对那次大旷课做出责罚。
但是这样的备考,是很难得出一个好成绩的。不过我本来也没打算做女博士,考取了两年制师院念专科已经很高兴。而且有助学金拿,又可早些毕业,尽快独立。
妈妈有些遗憾:“你爸爸说你有天分,本来希望你女承父业的,结果却要做老师。”
姐姐安慰:“女孩子当老师也不错,斯斯文文,没那么多是非。一年还有两个假期,也可以帮妈妈打理一下花店生意。”
三句话不离生意经。不过这也难怪,爸爸死的时候,她也不过才十七岁,可是已经要出来撑门立户,感受到的家庭压力比我大得多。
如今她在股票行做经纪,每天穿着红马甲打理动辄几十万的户头,出市那几个钟更是打仗一样紧张刺激,天塌下来也要做完了事才撤退。买了一辆长安奥拓以车代步,按说经济已算宽裕,可是因为接触的人非富则贵,相形之下便仍然觉得自己家境拮据,捉襟见肘般困窘,穿衣打扮都格外注意,生怕落在人后。又时时挂记生意,三句话不到就劝人开户头买股票,满口斩仓平仓滔滔不绝,又紧张又夸张。她自己浑然不觉,我却如听天书。
我们姐妹渐渐走到两个世界。
相比之下,反而是宿舍里的姐妹更有手足情味,也更有真心话可说。她们谈恋爱,时时找我拿主意,问计谋,讶异地说:“白术自己不恋爱,可是恋爱经验好像比谁都丰富,鬼点子特别多,怎么想出来的?”
我答:“七年暗恋中揣摩出来的。”
她们更加嘻哈绝倒。没有人相信我说的是真心话。
情人节前夕,大家卧chuáng夜话,争论的主题,自然又是爱情。
寝室大姐说:“真正的爱情只有一种模式,就是一见钟情。如果一个人,在你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不能够被吸引,那么以后无论看多久都不会真正心动,如果说有感情,也是习惯成自然,而不是自然成习惯。”
二姐不同意:“可是一见钟情的爱多半不长久吧?俗话说日久见真心,天长地久才能心心相印,不是吗?”
“非也非也。”大姐大摇其头,“我们谈的是爱情,不是感情。日久天长的那是亲情,就像一件衣裳穿久了,也会有种肌肤相亲的感觉一样。一见钟情才是真感情,发乎本心,完全没有道理可讲。”
“怎么没道理可讲?还不是只看表面条件?谁会相信窈窕淑女会对一个叫花子一见钟情?”
双方争执不下,三姐招呼我:“老四,你怎么说?”
我一愣,本想遮掩过去,但是忽然间,很想在黑暗中一抒胸臆:“我爱的那个人,已经爱了好多年了,早就想不起来第一次看到他是什么情形,所以不算一见钟情。可是,也不是日久天长积累下来的,而是有一天,有一件事,突然让我明白,我喜欢他,只喜欢他一个人,今生今世都不打算改变。”
“这算一见钟情呢还是日久生情?”三姐问。
大姐和二姐都答不上来了,却吵着要我详细jiāo待恋爱经过。
“我是暗恋,哪里有什么故事可谈?”
“真是暗恋?”三位姐姐一齐叫起来,“都什么时代了还暗恋?老四,明天是情人节,给他打电话约他出来谈判。成不成功先不管,主动出击了再说。现在不说,难道等到老了来写忏悔录吗?”
情人节?我心动起来。
所有的节日,都给情侣们提供了表情达意的理由。鲜花、情人卡、千纸鹤、同心结、幸运星……种种小礼物轮番上阵,带着缕缕柔情和一帘幽梦飞向伊人手中心上,轻轻地又是大声地说:我爱你!
我真嫉妒他们可以这么勇敢地理直气壮地表达爱情。可是我爱的人,是有妇之夫,而且是从小就认识的大师兄,是我们家的世jiāo。这一份感情,不是可以直接说出来那么简单,要向他和我的家人、向全世界做个jiāo待。哪里会有结果?
但是情人节……情人节,就让我放纵自己一回吧。
“请你看电影好不好?”我鼓起勇气给宜中打电话,手心把话筒捏得出汗。
“看电影?”彼端的他明显愣了一下,接着慡快地答应,“也好,你考上大学,我还没为你庆祝呢。”
他答应了!我把电话筒抱在胸前,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说起来,这还是我们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约会呢。
我们约在电影院见面,爆米花的香味充斥在空气中,甜蜜而温馨,像某个柔暖的夏夜。
其实暖气并不是很足,座位也旧旧的硬得不舒服,但我还是觉得快乐,看悲剧片,也看得眉开眼笑,嘴角不受控制地老是往两边扯。
宜中笑我:“你这个小白术,一点同情心没有,很少见女孩子像你这么心硬的。小时候你看电影老是哭得稀里哗啦。”
我有些委屈,心硬?心乱才是真。电影里演些什么,我压根儿没有看明白。“大师兄,我们去喝茶好不好?”声音苏软得自己都可怜自己,这么久才得到一点鼓励,简直不知道怎么挥霍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