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培钧乐了:“哦,小姑娘,你也知道微服私访啊!好,过来,过来!”
小静更快活了,像个人物似的,大大咧咧坐到了赵培钧对面的沙发上:“小看人了 吧?我怎么不知道微服私访呢?乾隆爷下江南就是这么做的嘛!赵书记,huáng书记认出你时,我也认出来了!所以,我觉得你这次微服私访不咋的!还得改进!”
赵培钧呵呵笑着:“好啊,说说你的建议,我该怎么改进啊,啊?”
小静很认真地端详着赵培钧,建议起来:“赵书记,你该贴上假胡子,或者戴个发 套,当然,还得有随从,有男有女,最好女的会武功,关键的时候护驾……”
赵培钧做了个手势:“哎,打住,打住!姑娘,我可不是乾隆爷啊!”
小静连连点头:“知道,知道,你是省委书记,算封疆大吏,可你身边还得带几个 随从!你得用人,用武艺高qiáng的能人!”迅速摊牌了,“赵书记,你看我跟着你去微服私访怎么样?扮你的书童!仗剑行天下,尽扫人间不平事,岂不快哉?”
赵培钧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笑罢,拉着小静的手说:“行了,行了,小 姑娘,先让huáng书记和叶检察长给你买把好剑,你再和我一起去快哉吧!”
huáng国秀和叶子菁也都跟着笑了起来,屋里的气氛因此变得轻松多了。
叶子菁得知赵培钧从南四矿过来,怕赵培钧还没吃饭,要赵培钧一起在这里随便吃 点。赵培钧说,他在南四矿一位老矿工家吃过了,要叶子菁和huáng国秀继续吃。叶子菁和huáng国秀哪能让省委书记gān坐一旁继续吃饭,便也不吃了,匆匆收拾了桌上的碗筷,把小静赶到 自己房间写作业,泡好茶,端来水果,陪赵培钧聊了起来。
赵培钧便从在南四矿吃的那顿无法下咽的晚饭聊起,深深叹息说,长山南部破产煤 矿的失业矿工活得真是太艰难了,潜在的社会危机真是太严重了!一再夸奖huáng国秀这个分管破产工作的党委副书记是个明白人,有危机感,有共产党人的政治良知,心里有老百姓,知 道老百姓要吃饭,要填饱肚子,知道这是个天大的事情!
说到激动处,赵培钧站了起来:“国秀同志,前些时候我在一些同志面前说过这个 问题:因为要填饱肚子,老百姓才跟着我们党闹革命,凤阳一帮农民同志才为我们这场改革破了题!现在改革又到了一个很关键的历史路口,我们各级领导gān部都必须切实负起责任来,不能总呆在办公室里研究来研究去!所以,尽管chūn节之前省里的事很多,我还是抽空悄悄来了!来之前我和刘省长说了,这回我不听任何人的汇报,就是要亲身体验一下长山南部矿 区的这种贫困,看看到底怎么解决!”
huáng国秀笑道:“赵书记,这种贫困还用体验?您是不是被底下gān部骗怕了?”
赵培钧感叹道:“真是被骗怕了,好事不敢相信,坏事也不敢全相信!刚才你们家 姑娘要我贴上假胡子去暗访,不瞒你们说,这事我还真gān过!去年秋天查省城郊县的一个chuī牛不上税的县委书记,我就贴上假胡子,扮成个海外客商去和他周旋了一通,让这位县委书 记为他所有牛皮上了税——撤职罢官!”摆了摆手,“继续说正题吧!本来节前刘省长要代表省委、省政府到矿区慰问,我刚才在路上给刘省长打了个电话,让他和省里任何领导都 不要来了,不要再作这种节前访贫问苦的政治秀了,要切实解决问题!唐朝阳同志到了民政 厅以后,工作力度比较大,已经千方百计筹措了一亿多资金,加上中央配套拨款就是两个亿了。长山南部煤田失业矿工家庭的最低社会保障问题,必须头一批优先解决,节前就动起来 !”
这下子huáng国秀激动起来:“赵书记,这可太好了,其实早就该这么办了!王长恭上 次来长山时,我还和王长恭说过:长山南部煤田失业矿工家庭的普遍贫困有特殊性,是我们的产业结构调整和关井破产造成的,贫困人口又很集中,潜在的危机就超过了一般的城市贫困家庭。我们就是从安定团结的大局出发,也必须优先考虑!可王长恭没当回事,上完报纸 ,上完电视,只给了一百万就应付过去了!”
赵培钧挺客观地说:“国秀同志,这倒不好怪王长恭,尽管王长恭腐败掉了,马 上要开庭公审,可我们还是要实事求是!我省欠发达,财政很紧张,这次是停了省委宿舍区的二期工程,才挤出了点钱,当时王长恭能批一百万也不错了!”
叶子菁附和说:“是的,是的,赵书记,这我们也必须实事求是嘛!”
赵培钧又说:“实事求是地说,王长恭在这个问题上是动了些脑子的,在省委常委 会上提出一个方案:将来长山矿务集团搞股份制改造时,拿出一部分股份划入社保基金, 我和刘省长觉得是个好思路。另外,朝阳同志还提出,可以考虑由政府出资买下一些公益性岗位,变生活保障为职业保障。我这次暗访时了解了一下,失业下岗的矿工同志们都很乐意啊 ,说是只要代jiāo养老保险,每月二三百元就成!”
huáng国秀更兴奋了:“赵书记,那我们就这么办起来嘛,chūn节过后就试点!”
赵培钧应道:“可以,就在你们长山先搞试点!”指点着huáng国秀,又批评说,“你 这个破产书记以后也要多动动脑子啊,不能满足于当讨债鬼嘛,见谁赖谁!”
这批评不无道理,huáng国秀挺不好意思地笑了:“是,是的,赵书记!”
叶子菁插上来说:“赵书记,你不知道,我家老huáng不但是讨债鬼,急起来时就像疯 狗啊,逮着谁咬谁,连我也被他咬过哩!不过,老huáng也真是太不容易了!”
赵培钧这才说起了叶子菁,说得很动感情:“子菁同志,国秀同志这个破产书记当 得不容易,你这个检察长当得就更不容易了!王长恭是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还是‘八一三’ 事故处理领导小组组长,又是从长山上去的gān部,在长山的关系盘根错节,你办案的难度和压力可想而知。可你这个检察长有立场,有原则啊,只唯法,只唯实,忍rǔ负重,千难万难,到底把案子办下来了,也让王长恭这个腐败分子彻底bào露了!我和省委要向最高人民检察 院为你和长山市人民检察院请功哩!”
huáng国秀听得这话又有些冲动,似乎想说什么,却被叶子菁的眼色制止了。
赵培钧是个明白人,马上笑了:“国秀同志,你又想说什么啊?是不是想说:既然 我知道咱们的女检察长这么难,为什么早不把王长恭拿下来?是不是啊?”
其实,这话不但是huáng国秀想说的,也是叶子菁想说却不便说的。
赵培钧自问自答道:“王长恭问题的bào露有一个过程,中央和省委对王长恭的认识 也有一个过程,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和省委不能仅凭社会上的议论就随便向中央建议撤换一个副省级领导gān部。子菁同志,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啊?”
叶子菁想想也是:别说赵培钧和省委,她和检察院不也是到最后一分钟都悬着心吗 ?没从周秀丽租用的保险箱里找到王长恭的假护照之前,谁敢认定王长恭是个犯罪分子?于是便恳切地道:“赵书记,确实是这个道理!不瞒您说,当我们的反贪局长从广州给我打电 话汇报时,我一颗心都提到了喉咙口上,就怕搞错了!”